第11章 京城的夏天

    或许只有京城，才会有这样的清晨：夏天空气里斜射着阳光，光是光，影是影。皇城根脚下的路是用青砖铺就，是可以渗水的。夏天雨水多，说时迟，那时快的暴雨：忽然乌云密布，一阵骤雨洗净了路上的污浊，有时不过一小会儿工夫，太阳就又出来了，土的气息被蒸发出来，那种味道竟然会带来了亲切感。黎枫从小就喜欢看雨后的红墙和黄绿琉璃瓦，冒雨在北海划小船最惬意啦！

    就像若干年以后，黎枫畅游在夏威夷西海岸的太平洋波涛汹涌，黑压压的乌云盖顶，墨绿色的海浪卷着黎枫忽高忽低，雨滴打在她的脸上，闭着眼睛，躺在浪花之上，海水涩涩的流进嘴里，再吐出咸咸的味道，脑海中浮现出在颐和园后湖野泳的夏天。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在北海划着小船飘来荡去的童趣，京城是她的家。

    好热闹的夏天，外婆喜欢听戏，天越热，戏越好，名角儿们都在长安大戏院唱了一出又一出。戏散时差不多已是深夜，从那槐花与荷塘吹过来的凉风儿，姨妈哼着《四郎探母》拉着黎枫的小手余兴未尽的向家走去。舅妈是武旦，功夫了得，舅舅和外公一样喜欢看杨家将，看到佘太君百岁挂帅出征，外公老泪纵横。

    到黎枫这一代已是军人世家第三代人啦！海陆空军，妈妈和两位姨妈是陆军，爸爸和舅舅是空军，弟弟和舅妈都是海军，满门忠烈！弟弟又生了一对双胞胎，第四代的小孙孙已在戏言去当火箭军了！

    夏天柳树上知了叫得非常欢实。天越热，它们叫得越欢，赛着叫。舅舅会捉知了给黎枫玩儿，外公养的花圃中粉蝶儿、黄蝴蝶，白色的蝴蝶乱飞。忽上，忽下，忽起，忽落。偶尔会抓到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花蝴蝶，黎枫做成标本压进书里。

    夜晚四合院的墙根下蛐蛐、油葫芦叫成了一片，还有金铃子。星星出来了。坐在葡萄架下，听外婆讲七仙女的故事。外公盆栽的石榴也绽开了红彤彤的嘴，七月底就可以吃了，好甜啊！

    和弟弟坐在什刹海茶座之上，清风吹来，玉带桥下的流水潺潺，眼看碧莲无穷，岸柳摇曳生姿。茶馆里的鲜莲蓬、鸡头米、鲜核桃，荷花市场还有卖八宝莲子粥的，来此消夏好惬意啊！茶馆里小酌怡情的人，看的是夜色深沉撩人美景儿，住在都市的三两知己，坐在船上，车马的喧哗，没有了；风生水面，不但暑气全消，而且把心吹的都飘飘然了。

    黑夜,弟弟嘴角叼着一支香烟… 头微微抬起… 寻遍整个星空，却始终没有找到儿时经常被我指点的那一颗… 或许是过去的太久远…又或许是今天的“星”很繁杂迷惑了他的双眼… 轻轻的吸一口吐出云烟，闻起来带有淡淡的苦涩…这是不是也算人间烟火？ 匆忙的脚步声诠释了烟火容易，人间艰难…

    夏天喝酸梅汤，煤烟的浊气，无踪了。听…风声 从嫩芽慢慢长成绿油油的田野， 感觉这一路走来很漫长，从花蕊慢慢长成绚丽的花朵 同样感觉一路艰辛苦涩。

    琉璃厂信远斋的酸梅汤，特别考究，信远斋铺面很小，只有两间小门面，临街是一块黑漆金字匾额，铺内清洁简单，地道京城式的装修，进门右手方有黑漆大木桶一，里面有一大白瓷罐，罐外全是碎冰，罐里是酸梅汤，所以名为冰镇。因为桶大罐小冰糖多、梅汁稠、水少，所以味浓而酽。

    嘘…你听，风声… 一夜间似乎染黄了半山坡，其实它们早已不是人们赏识的景色， 时不时吹去的凉意早就黯淡失色，就像沙粒在小河里经历了一场风波，左摇右摆的涌流，很难沉静自我，听见了吗？

    就像前门的大碗茶，坐在夏夜的地摊上，白天熙来攘往的拥挤情形，不见了。所见的是万里长空，浮云片片。听的是啾啾虫鸣，看的是星光遍地，一时好像叫人心里凉快不少！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偶然观赏过的诗行～ 有谁知道，

    我在忘川河里经历了多少沉浮，

    才带着前世的印记走到了今生？

    有谁知道，

    我舍去了多少风景与繁华，

    才会在遗世的天地间静静端坐？

    多少光影交错轮回，

    多少驿站人来人往，

    我，什么都视而不见，

    只安守在你可能必经的路口，

    一天，两天，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