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亡魂之剑4
“冲啊！弟兄们，杀光倭寇！”
“给我杀！”
“有敌无我，有我无敌，血战到底！”
“死……战！！！”
亡魂身体的周围的幽绿色雾气渐渐褪去，浮现出一张张坚毅的、决然的、无惧生死的面孔。
他们毫不惧死，英勇无畏的向前冲锋，哪怕，这是他们为时不长的再一次重生……
砍断了腿，就用手向前爬，砍断了胳膊，就用嘴咬着敌人身上……
川崎家族的武士们手持武士刀，仓皇应对，武士们努力组建起防御的阵型。
心散的线，织不起坚固的网。
“二蛋，带两个人，给我冲了他。”
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眉毛浓密，眼神坚毅，他的个子不高，但落在周围人眼里，却仿佛能撑起整片天空。
名叫二蛋的是一位看起来面容稚嫩，但身材却十分高大的少年。
少年的骨骼宽大，肩膀要比身边的人宽了两圈不止，但少年却也异常的瘦，以至于身上除了骨头就是皮。
“勇子，雷子！”
二蛋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两个同样是少年的年轻人跑了过来。
“到！！”
两个少年当即过来。
“二蛋哥，没武器啊。”
其中黑脸少年雷子看了看手无一物的双手骂道：“狗日滴，阎王爷忒小气了！大炮飞机不给就算了，他娘的，炸药包、手榴弹、三八大盖也没了？”
“去他妈的，有什么用什么！”
手无利器，二蛋左右环顾一圈，眼睛一亮，熟练的扛起地上一块大石头，怒道：“跟我冲，干死这群小鬼子！”
“冲！！！”
“小鬼子，你爷爷来喽！！”
勇子、雷子有模有样的学着二蛋的动作，肩膀扛起一块大石头，便冲在最前面，用力向武士们狠狠砸去！
勇子与雷子，一个十五、一个十六，一直跟着二蛋哥大大小小经历过十八次战斗。
其中，属二蛋跑的最快，突击最猛，拼起刺刀来最凶。
最后一战，闽山掩护战，二蛋带领七名队员为了掩护大部队的撤退，永远的埋葬在这片土地之上。
死战，皆死。
“小鬼子们，去死吧！”
一猎户打扮白发苍苍的老者，冲进了武士群之中，双手死死的掐住一名武士的脖子。
任凭周围其他的武士如何攻击，他都不闻不问，直至那名身下的武士没了呼吸。
老猎户昂起头，老泪纵横，边哭边笑道：“儿啊，替你们报仇了！”
老猎户有三儿两女，大儿子老实本分农户，钱粮被抢，汽油浇灌在身上，一家抱在一起，死于火海……
二儿子最让老猎户骄傲，他是名学生，但后来弃文拾枪，参加抗战，死于炮火……
三女儿嫁于城镇一工人，勤快本分，但倭寇入门，不堪受辱，投井身亡……
四儿子……
他的儿女们，也有儿女。
但不到一年，他的儿女皆死于刺刀之下，刚出生的孙儿被挑在刺刀之上，孙女不知所踪、生死不知……
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的老伴悲痛欲绝，最终抑郁而死，老猎户也想着下去陪他的老伴。
但，最后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他松开了手指。
他小心擦拭自己手里的猎枪，像一只未出土的蝉一般，无声无息地趴在山路侧的草堆下……
终于，在那个傍晚。
闽上的山路上响起两声枪响，两个倭寇，一死一残。
老猎户临死前，唯一不甘的就是，自己年纪大了，人老了，手开始抖了。
要是他的儿子，这两枪，定能干死两个畜生！
……
兵败如山倒。
武士们再也坚持不住，他们回望川崎大师，却发现川崎大师的脸上竟然也浮现出惊恐之色。
霎时间，武士们丢盔弃甲，慌不择路。
而川崎大师的脑海里则浮现出昔日的画面，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他年轻时。
恍惚之间，他抬起头，似有一把大刀从空中劈来。
他左脸颊的疤痕的再次传来难言的疼痛。
但，这一次，他没有祖父的保护。
叮！！！
在砍击落下的一瞬间，川崎大师猛然惊醒，他挥出剑挡下了这一斩击。
根本不是幻觉！
李浔手持明烛，嘿嘿笑道：“小鬼子，你爷爷来喽！”
这是李浔刚学的话。
川崎大师震怒，刚准备回击，忽然心中涌现一股不好的预感。
李浔手里的明烛猛然燃烧，火焰向四周扩散，一道火焰落在川崎大师的右脸之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灼烧之印。
“八嘎！”
川崎大师捂着红肿的右脸，右脸不停传来灼热感，让他又恼又怒。
李浔笑了笑道：“当年徐福去你们当祖宗，你喊我一声爷爷，算我吃小亏了。你个老畜生，要知足啊。”
川崎大师刚想发作，武如梦重重一拳已然落下。
轰！！
烟尘四起。
川崎大师狼狈起身，灰头土脸，再也没刚踏入这片土地时的意气风发。
山本太郎一只手紧紧抓住川崎大师的胳膊，急忙道：“川崎大师，快逃！”
川崎大师神色变换，向后方猛然挥出数道斩击，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人。
等待武如梦挡下斩击，川崎大师与山本太郎已经消失不见。
武如梦皱起眉头，疑惑道：“奇怪，慢慢刚才他们的气息还在山腰上。”
山上的战斗还在持续，武如梦不再细想，开始清理剩下的武士。
李浔与武如梦在亡魂之中，显得极其融洽。
不多时，战斗结束。
武如梦回望刚才肃与鲁歧所在位置，他们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我们赢了！”
“胜利了！”
山坡上爆发出欢呼声。
无论这些亡魂是军还是民，是男还是女，他们脸上都扬起开心的笑容，
也有人，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微风吹过，柳叶飘扬。
武如梦与李浔在众人中央，随他们一同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武如梦打赢无数次，但都没有这一次胜利鼓舞人心。
因为这一场战斗的胜利，来之不易。
幽绿色雾气渐渐消散，地面上的裂缝也慢慢开始收缩，他们身上的光芒正在缓缓消散。
忽然，一个中年汉子抓住李浔的胳膊，急忙问道：“我死于1938年，那时，倭寇入侵，我们……败了。三省丢了、天海丢了、安平也丢了……”
中年汉子的脸上满是自责，他带着一丝担忧又有一丝期盼问道：“岭南……那是我家乡……”
他打了一路，跑了一路，最后不跑了。
死战。
他战了，也英勇牺牲了……
但……还是没守住。
“华夏没丢！”
李浔双眼含泪，反握住他的手，道：“都拿回来了，全拿回来了，我华夏版图一点一点都拿回来了！”
“哈哈哈……天佑我中华！”
中年人边哭边笑。
哭，胜利的来之不易，笑，胜利的来之不易。
许多将士，断了胳膊，瘸了腿都没有留下眼泪，这一刻，竟然齐刷刷大哭起来。
“爹，娘，孩儿给你们报仇了！”
“小虎，吴大哥，安连长……我们赢了，我们胜利了！”
山坡上，有哭有笑。
他们有着不同的身份，死于不同的时间，但都埋葬在这片土地之上，都拥有着相同的血脉。
武如梦的眼睛里泪水不停地打着转，她抱起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娃，哽咽的说不出话。
“姐姐，别哭。”
小女娃伸手给武如梦擦了擦眼泪。
武如梦吸了吸鼻涕，尽量平复心情，“嗯嗯，姐姐不哭。”
幽绿色的雾气已经散了大半，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存留不了太长时间，于是纷纷挤上去，一起问着他们想要问的。
“妹妹，我是39年战死的，想知道哪一年取得胜利的？”
“45年。”
“祖国现在……”
“国家强盛，民族复兴！”
“娃娃，俺当兵前是个农民，俺想问现在吃得饱了吗？”
“吃的饱，都吃的饱，饱饱的。”
“吃的上白面吗？”
“白面……”
武如梦一愣，心中一酸，随即重重点头，“不仅是白面，每天都可以吃肉，鸡鸭鱼都有！”
“那中，俺看娃娃瘦，还以为还是吃不饱嘞。”
“都吃得饱，现在14万万人，每天都能吃的饱饱的。”
“你好，我……我想问……”
“都很好……”
武如梦一条一条的回答，丝毫不觉得麻烦。
忽然，武如梦发现自己怀里的小女娃什么都没问，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头发。
武如梦伸手在头上摸了摸，是自己扎在头发上的粉红色小熊皮筋。
小女娃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在武如梦怀里缩了缩，低声细语道：“姐姐，你好好看，你戴上这个更好看看，茵茵就看的眼睛不转了……但，茵茵不要的……茵茵不要……”
武如梦红着眼眶，心疼的摸摸小女娃的脑袋，轻声道：“茵茵也很好看，茵茵长大后……现在就比姐姐还要好看……你们……才是最好看的人……”
取下粉红色小熊皮筋，武如梦怜爱的给小女娃扎着头发，温柔道：“茵茵啊，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小姑娘……”
戴上粉红小熊皮筋的茵茵有些害羞，小脸发红，埋起小脑袋不敢再轻易抬头。
“是啊，茵茵最好看了！”
周围的人默契的大笑着。
茵茵红着小脸蛋，头埋得更低了。
有时候茵茵会偷偷抬起头，对上别人的眼神又会再次不好意思的埋下头。
山坡上，欢声笑语，短暂而美好。
身旁的李浔在经过长时间的战斗后，已经沉沉睡去。
武如梦见状，想要轻踹李浔一脚，却被一个汉子拦下。
“别，让他多睡一会，睡得舒服点。我们拼了命，不就是为了你们这群娃娃以后吃的好，睡得香吗……”
汉子坐在石头上，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汉子什么也不问，他就静静听着他们问的问题，听着武如梦的回答。
只是这样，汉子便觉得幸福的不行。
夕阳西下。
微风轻抚柳叶。
斑驳的日光照在武如梦身上，
少女散着头发，握着手里仅剩的一个粉红色小熊皮筋，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