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绝望

    幽南城中，愁云惨淡，大多数人族眼神麻木的枯坐乘坐，像是等待屠戮的猪仔一般。

    啪啪啪，一阵鞋子击打地面的声音响起，随即一道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有人麻木的抬头，发现是一个神色沉稳的年轻人，那是跟在那个大魔头身边的年轻人。

    “你是……小岭？”有人族监管所的老人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范式岭，惊讶出声。眼前这个后背笔直，神色坚毅的年轻人，不正是以前那个小岭吗？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范式岭早已看到那个老人，听到“小岭”两个字的时候，他浑身颤动了一下，思绪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耳边响起打骂的声音，恶毒的话语，皮肤一阵阵紧缩，好似有皮鞭狠狠的抽打在他身上一般。

    记忆如同潮水一般褪去，范式岭一睁眼，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没有看那个老人，往事已经过去，不可再追忆。现在他是范式岭，一个抛去过去，为自由而战的范式岭。

    思绪定下，范式岭的目光变得更加坚毅，身体变得更加挺拔，好似一杆笔直的长枪。

    他站在人群之中，没有说话，然而不知不觉之中，所有人都抬头向他望去。范式岭感觉到了许多道目光的注视，那些目光空洞而无力，带着一种将死之人的气息，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生机。

    曾经他也是其中一员，然而现在他却极为痛恨这种眼神。

    范式岭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一边，在他身后，姜凡踏着缓慢的步伐走了过来。他每一步踏下，都仿佛有轻微的震动力，向着四周穿荡开来。一些人发现，他们那久未跳动，似乎已经麻木的心脏，开始复苏过来。

    在姜凡身后，还跟着古玄，陈石等人。然而在场所有人眼中，却只有那道并不高大，却仿佛塞满整个天地的身影。

    姜凡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所有被奴隶的人族都被他拯救出来，披上衣服，在城市的中心集合。偌大一个城市之中，只有区区数万名人族，这在姜凡眼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星辰大陆上，便是一个村庄也有数千人，上万人族，也就是几个村庄的人口而已，甚至不能塞满这个城市的一角。

    在监管所解救族人的时候，姜凡看到许多场景，被捆绑在木条上的老人，浑身被抽的皮开肉绽，奄奄一息。身体四肢被削去，发出痛苦哀嚎的妇女小孩。以及那堆在后屋的一个大坑之中，如小山一般高的尸体。

    那些，都是在监管所被妖族凌虐致死的人族，他们生前不能自己，死后也不能安息。被扒了皮，血肉模糊的扔在那里。

    好似火一般的心情在姜凡心中熊熊燃烧着，看着这一个个目光呆滞的人族，姜凡眼神变得无比坚毅。

    “天源城已经出了兵马，上万名妖族士兵正向这里赶来，很快，他们就会对这里展开屠戮。”姜凡站在众人面前开口道。

    人群之中有人晃了下身子，不过很快平静下来，大多数人早有这种预感。以前类似的事情也发生过，不过每次那些人族刚刚起义，便被妖族残酷的镇压，他们的尸体被制作成标本悬挂在墙头，头颅被看下来插在木刺上，然后那些妖族赶着幸存的人族从那一排排尸体前面爬过，让他们看那鲜血淋淋的场景。

    在坚强的人，也无法忍受这种酷刑。反抗的都死了，余下的苟且偷生。

    忽然，人群之中有人大哭出来，没有人希望死，尤其是死的惨不忍睹，死的死无全尸。妖族的手段都落入他们眼中，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将要面临的是怎样一个下场。

    “你这个恶魔！都是你！你要害死大家！”有人从人群之中跳了出来，指着姜凡的鼻子大骂。陈石一阵气愤，自己等人将他们从妖族手中救了下来，迎接他们的不是赞扬，却是同族的怒骂。他身形一闪便要上前，却被姜凡拦了下来。

    姜凡面色平静，然而眼中却闪过一丝痛苦。上千人因为他而被诛连，被削去脑袋，挂于旗帜之上，甚至连姜凡自己也怀疑过，他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他不发动这次战争，也许那些人不会死，也许他们还活得好好的，虽然不尽如人意，却实实在在的活着。

    然而下一刻，姜凡的目光便变得坚毅起来。不！他做的没错，虽然暂时会有很多人牺牲，但是更多人，却会被他拯救！

    “不错，你们都要死，你们会被他们削去四肢，砍掉脑袋，剥去人皮。你们会死的惨不忍睹，甚至连尸体都被拿去喂野兽，这就是你们的下场！”姜凡大声怒喝。

    仿佛被姜凡的话语勾起记忆，无数人脸上闪过惊恐的表情，仿佛想到了他们的下场。

    “如果你们继续坐在这里，怨声载道，痛哭流涕，你们一定会死。但是如果你们战斗，或许你们依旧会死，但却死的有价值，甚至你们可能活下来！”姜凡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高昂起来，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那一幕幕惨景在他面前闪过，姜凡眼中闪烁起炙热的火光，“你们是要英勇的战死，还是像是猪狗一样，被他们屠戮！”

    巨大的喝声犹如洪钟一般，向着四周穿荡开去。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他们的心神受到了巨大的震动。

    如同战士一样，战士，多久没有人提过这个词语了。

    “你们的祖先是人族最英勇的战士，然而你们，却在你们祖先的手下败将之下，屈辱的活着，你们对的起你们祖先吗！”姜凡几乎是吼了出来。他身上散发着极强的气势，人群之中一些人甚至不敢直面姜凡，惭愧的低下了头。

    姜凡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伸出手，指着心脏，“现在，妖族的大军马上就要杀过来，跟我一起战斗的人，或许将会死去，但是你们将会赢得尊严。”抛下这句话后，姜凡头也不回的离去。

    在他离开的时候，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秦东看着这诡异的场景，忍不住小声嘀咕，“真的会有人站起来吗？”在他看来，眼前这些人与其称之为人，不如称之为行尸走肉，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更不要说像一个战士一样战斗了。

    “会的。”一旁的古玄忽然开口，秦东愣了一下，回过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古玄一脸严肃，“一定会的。”古玄低语，像是在告诉秦东，像是在告诉自己。

    场中气氛极其压抑，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姜凡走了良久，可是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有所行动。

    忽然，一道身影摇晃一下，便要站起来，一只手忽然拉住了他。

    那是一个年轻的身影，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面色很是稚嫩，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显得很是瘦弱。拉住他的人是一个中年妇女，那女的蓬头垢面，根本分不出样子。

    “小离，不要去，你会死的！”妇女发出哀求，她双手紧紧的拉住少年，不让他起来。少年似乎有所动摇，他面上显露出一丝犹豫之色，忽然，在他不远处，一道稍微强壮的男子站了起来。

    那男子看起来大约三十岁，浑身黝黑，虽然头发凌乱，却当不了他刚毅的面孔。当他站起来的时候，身边一位老人拉住了他，“虎子，你别去，你死了你老婆，你儿子怎么办！”

    在那男子身边，一名妇女抱着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孩童，一脸祈求的看着他。那汉子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当他目光落在儿子那清澈的眼睛上时，目光一下子变得坚毅起来。

    “不！我不是为了自己战斗，我是为了他们。妖族这一来我们肯定都要死，但是如果我去战斗，说不定能杀出一条生路。”那男子说道。

    “你杀不过他们的，他们那么厉害，你一定会死的，一定会的。”老人苦口婆心的劝道，“我们投降吧，他们一来我们就投降吧，这样我们说不定还能活下去，像以前一样活下去。”老人满眼期翼的说出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声。

    中年男子苦笑一下，“你以为，他们会放过我们？就算那些妖族不是我们杀的，你认为他们会放过我们？”男子的话语击碎了无数人的侥幸，人在绝望之中，总是会幻想一些事情，这样让他们有存活下来的勇气。然而男子的话语，却毫不留情的撕裂了他们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终归有活路的，他们需要奴隶，他们不可能把我们杀光的……”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显现出挣扎之色。对那些妖族来说，人族只是最低贱的奴隶而已，随便就可以圈养一大群。他们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放过这些人。

    男子轻轻摇头，挥开了老人的手，“那个人说得对，我应该战斗，像一个战士一样去战斗。”他的背一下子打的笔直，他这辈子都没打的这么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