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成就大儒
江东姑孰横山,丛林叠翠,云横雾生,宛如人间仙境。
半山之中,有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草屋的背面,一棵棵高大的榆树、柳树枝繁叶茂,每到正午或傍晚时分,都会在庭院中洒下斑驳的光影。
在檐前的小溪旁,成片的桃树、李树已经收获了果实,随着天气渐冷,树叶有些稀疏黄落。
清晨,年过四十的男子迎来了一位气运雄沉、道骨仙风的客人。
“渊明老弟,做回了遁世高人,让我一通好找。听闻你自武林郡桃花源一事辞官,便想找你大醉一场,没想到找了几个月,直到今天才得以相见。”
“长康兄,几十载宦海浮沉,倦了、也厌了,此番隐居横山,只为修身养性,没想到竟真的与世隔绝了。”
陶渊明与顾恺之寒暄了几句,便在庭前的石桌旁相对而坐。
顾恺之自带两坛老酒,二人频繁举杯,不到半个时辰便臻至佳境。
顾恺之,字长康,是本朝最有才情的书画家,精于人像、佛像、禽兽、山水等,世人称之为三绝:即画绝、才绝和痴绝。
他与陶渊明是忘年之交,彼此兄弟相称,常在一起谈诗论画,当听说陶渊明死里逃生、归隐山林的消息,便生出了共醉抚慰之意。
酒至酣处,陶渊明念及退隐后的生活,穷愁潦倒、家徒四壁,加之喜欢饮酒而不可得的窘境,朋友置酒而招的慷慨,于是逸兴遄飞、文意渐浓,挥毫泼墨,在纸上写下《五柳先生传》几个大字。
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其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性嗜酒,家贫不能常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常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
赞曰:黔娄之妻有言:“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其言兹若人之俦乎?衔觞赋诗,以乐其志,无怀氏之民欤?葛天氏之民欤?
顾恺之顺着文章往下看去,不禁为之心伤垂泪。
自古文人惺惺相惜,陶渊明空有满腹经纶却有志难伸,朝政昏暗,忠良之人远去,国运江河日下,令他愤意难平。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偌大的江山,宵小遍及朝野,却容不下一个赤胆忠肝的陶渊明。
“渊明啊渊明,举世皆浊你独清,众人皆醉你独醒,或许山水田园,才是你最好的归宿,官场失去了你这位忠臣,却成就了世间诸多的极品佳作。”
陶渊明搁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举目北望,眼中偶尔泛过一丝神采,随即又重归黯然。
今日的建康城,已不是他所向往的地方,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要么已经棱角磨平,适应了韬光养晦,要么已经沉沦,变成了奸佞之辈。
朋党之争古已有,得失同守世所稀。
建康城中,夕阳下的繁华仍在延续,北面的前秦、西北的吐谷浑,战马雄骏,养精蓄锐,直待挥师南下,便可一举攻占建康城。
顾恺之、陶渊明游目骋怀,每当想起山河破碎,青山遮望眼,忍不住叹息连连。
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老友相聚本是开心的事,但在老酒的催发下,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数日以来,老友二人游横山,观奇景,猎异兽,品菜蔬,不知不觉已到了重阳佳节。
观奇览胜中,他们饮酒赋诗,采菊插花,渐渐忘了朝堂之事。
陶渊明饱蘸浓墨,写下《九日闲居·并序》一诗。
“余闲居,爱重九之名。秋菊盈园,而持醪靡由,空服九华,寄怀于言。”
世短意常多,斯人乐久生。日月依辰至,举俗爱其名。露凄暄风息,气澈天象明。
往燕无遗影,来雁有余声。酒能祛百虑,菊解制颓龄。如何蓬庐士,空视时运倾!
尘爵耻虚罍,寒华徒自荣。敛襟独闲谣,缅焉起深情。栖迟固多娱,淹留岂无成。
他想到了半生往事,想到了朋友之诺,想到了世事变迁,岁月枯荣。
“不知云杉兄妹现在是什么处境?先天身负神异体质,加上神魔蚩尤的眷顾,应该能够在这乱世之中苟全性命。然而人界花的诱惑太大,这对兄妹早已身在局中,未来如何,难可意料啊。”
顾恺之离去后,陶渊明终日沉浸在儒家圣道之中,钻研经典,赋诗作文,原本他已经达到儒道四境的“名流境”,此刻隐隐有突破的趋势。
他的一言一行都充满了浩然正气,在居住地方圆二十里内,凶兽绝迹,瑞禽起舞,枯木逢春,灵泉喷涌,俨然一派安谧精美的景象。
这是要晋升儒道第五境“大儒境”的征兆,儒家讲求厚积薄发,蓄力前行,四十多岁的大儒,已经算是极为少见。
朝堂上多少人白首穷经,倾尽一生修齐治平,最终也不过是三四境的学究境或者名流境。
修为达到大儒,已经足以名列儒家圣贤之列,有资格进入史书“列传”之中。
陶渊明手捧着《论语》大声诵读,一时间口齿生香,空谷传音,横山上的生灵纷纷向他所在的地方‘拱手’朝拜,内心无比虔诚。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伴随着声声朗诵,陶渊明身上的气势越发雄浑,仿佛有一位至高至伟的圣人,贯穿无垠的虚空,与他音声相和,诵读同一篇儒家圣文。
终于,那最后一道修行屏障发出“咔嚓”的声响,陶渊明缓缓睁开眼睛,脸上显现欣喜之色。
他终于突破“名流境”,顺利进阶成就大儒。
此时,曲阜孔庙之中,一把黑亮的刻刀骤然升起,在一根根空白竹简刻上“陶渊明”三字,随后便是关于陶渊明的生平记述。
儒家读书人与曲阜三孔气运相连,陶渊明始一晋升,他们就生出了感应。
在浮空之城,作为儒家小夫子,云杉最先感应到儒家气运波动,不自禁喜笑颜开。
“陶叔,恭喜晋升大儒。”云杉心中暗自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