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群臣侧目
一行人步履匆忙,神色紧张地抬着受伤昏迷不醒的林修文,快速返回了詹事府。府内的侍从们远远望见这一幕,急忙迎上前去,齐心协力地将林修文小心翼翼地抬进了房间,轻轻放置在床榻之上。
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侍卫们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们脸上的忧虑之色并未消散,其中一个侍卫满脸担忧的看着领头侍卫,担忧说道:“李头儿,一会子大人来了,如何说?”
李头儿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道:“老子哪知道!”
手下侍卫瞧着李头儿心情不好,不敢搭腔,低头不语。
没过多久,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赵秉忠满脸焦急地领着几个侍从快步走进屋内。他一眼看到躺在床上浑身伤痕累累的林修文,不禁惊愕失色,失声喊道:&34;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大人为何会受如此重伤!&34;
赵秉忠气得双眼圆睁,怒视着眼前的侍卫,眼神充满了愤怒。
为首的那个侍卫长李头儿感受到赵秉忠的怒意,心中惶恐不安,连忙单膝跪地,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34;启。。启禀大人,卑职实在不知其中缘由。刚才皇长孙殿下与客氏一同从正门返回府邸,恰巧卑职在此当班值守。客氏告诉卑职说,林大人在后门小巷处正与恶犬搏斗,叫卑职带人前去帮忙,卑职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即派遣人手护送殿下安全回房,火速赶往后门查看情况。可是,等卑职赶到时,林……林大人已经身受重伤……&34;说到最后,侍卫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
赵秉忠瞪大双眼,眼神充满怒意地紧紧盯着眼前的侍卫,他一脸威严,声音低沉地吼道:“恶犬?哪里来的恶犬?!詹事府置处东巷,这条巷子周围根本没有民居,又怎么可能会出现恶犬!!你刚才说殿下和客氏刚从外面回来?!那殿下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府邸的!为什么没人来通报本官!!”
此时此刻,跪在地上的侍卫战战兢兢地看着赵秉忠那张冷酷如霜的面庞,面对对方如此严厉地质问,他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禀大人,今天正好轮到小人值守,负责看守正门,但……但是真的没有看到殿下出过府邸啊,至于那些恶犬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小人也确实不清楚……”
听到侍卫这番话后,赵秉忠心下更是恼怒不已,但正当他准备再次开口斥责时,忽然间从门外传来了管家的呼喊声:“大人,东巷的李老大夫已经到了。”
赵秉忠冷哼一声,随意挥了一下衣袖,转头对着老管家吩咐道:“不能再拖延时间了!赶紧让李大夫去给林大人看病要紧!”紧接着,他又将目光移回到侍卫身上,语气严肃地继续说道:“你随本官出来!”
侍卫不敢过多言语,见李大夫走进屋内,瞟了一眼昏迷着的林修文,低着头随赵秉忠走出了房间。
来到院中,赵秉忠负手而立,稍稍控制了一下情绪,沉声说道:“你不必多礼,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说给本官听。”
侍卫笔直地站立在原地,看着盛怒的赵秉忠,语气有些忐忑,开口说道:“启禀大人,今日辰时一刻,正是卑职负责轮值正门,卑职与上队交接时特意问过,并无人员外出,卑职便勾了文书以作记录。自辰时起,由卑职亲自看守正门,期间同样未曾见到有人出入府邸。巳时二刻,客氏抱着殿下神色慌张地从府外匆忙赶回,卑职正欲上前询问详情,却听到客氏告诉我说,林大人此刻正在巷子里与一群野狗缠斗,危在旦夕!她催促卑职立刻派遣人手前去救援林大人。事关重大,卑职不敢有丝毫耽搁,亲自带人前往营救。
等卑职赶到时,林大人已经瘫倒在地,身受重伤。卑职心急如焚,下令将那些伤人的野狗全部杀死,然后将受伤的林大人抬回府中救治。”
赵秉忠微微眯起双眼,思考片刻后,继续追问:“事发现场,你是否派人详细检查过?”
侍卫稍稍侧过头,沉思片刻,然后拱手禀告道:“回大人的话,在卑职将林大人抬回府邸之前,特意安排手下人对现场仔细搜查,不过除了那十几只被击毙的野狗尸体和林大人的破损衣物之外,再无他物。”
赵秉忠双眼微微合拢,右手轻轻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沉声继续追问:“殿下无恙否?”
侍卫连忙躬身抱拳,语气沉稳地回答道:“请大人放心,殿下受到些许惊吓,身体并无大碍。”
听到这里,赵秉忠眉头紧蹙,声音低沉地接着发问:“那客氏现在身在何处?”
侍卫低头禀报:“启奏大人,因殿下受惊过度,属下已经派遣专人护送殿下返回房间休息,客氏一直陪伴在殿下身旁,想必此时也应与殿下同在屋内!”
得知朱由校安然无恙后,赵秉忠心中稍感宽慰,但仍不敢掉以轻心。
他轻点了下头,然后轻拍侍卫的肩膀,压低声音吩咐道:“你立刻去走一趟,传话给客氏,让她速来正堂面见本官。此外,务必加强府邸内各处关键位置的守备,尤其是殿下所在之地,更要严加戒备,绝不能再有丝毫懈怠,明白了吗!”
侍卫领命后,连连应答,随即转身离去寻找客印月。看着侍卫远去的背影,赵秉忠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脸色阴沉至极,迈步朝着正堂走去。
没过多久,客印月匆匆忙忙地走进了正堂里,她脸上忧虑惊恐的神色并未褪去,想来应是还在后怕。
一踏进正堂,看到赵秉忠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客印月立刻跪伏在地上,声音有些许颤抖但仍显轻柔地说道:“奴婢客氏拜见大人。”
赵秉忠注视着客印月,叹了一口气,这客氏无名无分,太子乳母本就不属女官之列,此时她在府中,形似奴仆,但实际身份地位比奴仆高多了。
尽管客氏和魏朝有那种不太光彩的对食关系,但上次宫中投毒之事,魏朝在紧要关头能够明辨是非黑白,在众多宦官之中也实属难得了,虽然赵秉忠身为读书人,内心深处对于宫廷中的太监有些不屑一顾,但考虑到眼下太子确实急需宫内势力的支持。
看在魏朝的面子上,赵秉忠也不得不对客印月礼让三分。
此刻见到客印月跪在自己面前,他微微颔首,然后低声开口说道:“无需多礼,起来答话即可。”
客印月闻言,迅速站起身子,朱唇轻启,迫不及待地问道:“敢问大人,林大人……林大人如今状况如何?”她的语气充满了急切和焦虑,似乎非常关心林修文的安危。
赵秉忠眼神犀利,摇了摇头,随后直勾勾地盯着客印月,沉声问道:“本官正要问你,林大人为何会遭受如此重伤?殿下又究竟为何出府?你们是何时出的府?”
客印月听说林修文身受重伤,焦急的向前走了两步,却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拉住赵秉忠的袖袍,焦急说道:“林大人受了重伤?!严重么!是否已经寻了郎中诊治?!”
赵秉忠面带不满地看了客印月一眼,强压心中怒火,一抖衣袖,眼角微搐,轻哼一声,厉声道:“林大人昏迷不醒,本官已延请郎中,正在为林大人诊治!此刻林大人尚未苏醒,无法言语,你如实道来,究竟发生何事!”
客印月闻听赵秉忠已请大夫为林修文治伤,心中略安,看着眼前一脸冷峻的赵秉忠,低头惶恐地将整件事如实全盘托出。
“大人明察,奴婢生于民间,长于民间,一直以为民间安定昌盛,何况此地乃京中皇城,本想殿下难得出宫,带殿下出宫转转,哄他开心,谁知竟有恶狗突袭,出府之前林大人也是百般劝阻,奴婢不听林大人劝阻,如今险些酿成大祸,万望大人切莫苛责林大人,此事皆是奴婢之过,无论大人如何责罚,奴婢都无所怨言!”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客印月确实没想到会遇见此事,险些酿成大祸,此时追悔莫及,又思及林修文身受重伤,满怀记挂,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哭哭啼啼的将事情说完,跪伏在赵秉忠面前,等待责罚。
赵秉忠的脸色随着客印月的叙述变得越来越阴沉,听客印月说完此事经过,气的竖眉瞪眼,七窍生烟,只见他猛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跪在地上的客印月,怒声呵斥道:“好一个胆大妄为的妇人!!你身为殿下乳母,不加以规劝,反倒唆使殿下私自离府!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倘若今日殿下稍有差池,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客印月满面愧色,伏在地上不停啜泣,不敢吭声。
赵秉忠看着眼前的客印月,气不打一处来,继续训斥道:
“林大人!林大人!你还颇为记挂林大人!今日若是有所闪失,莫说是你,便是林大人也会因你之事被株连九族!你口口声声追问林大人伤情如何,怎地不考虑考虑如今林大人在朝中是何处境?!”
客印月越哭声音越大,整个身子跪在地上不停地颤抖着。
“你可知,林大人如今已是众矢之的!林大人举人出身,虽被陛下授了同进士出身,但他年纪轻轻,骤然擢升,年未及弱冠便已官至五品,朝中大臣已是侧目!太子殿下近日又放出话来,言林大人在宫内多日,不识宫规,品行不端,着令众臣加以弹劾!今日此事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府里人来人往,口舌众多,想要掩盖此事比登天还难!到时朝中大臣借用此事冒然抨击弹劾林大人,又该如何是好?!你呀你!!唉!!”
赵秉忠越说越是生气,情绪愈发激动起来,说到最后,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重重的一摆袍袖,满脸怒容,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客印月一介平民,虽然机缘巧合能留在皇长孙身边,但哪里能接触到这些朝中之事,听赵秉忠如此说,心中更是懊悔不已,焦急万分之下,不禁脱口而出:
“大人!林大人不是帮太子把殿下救出宫了吗?!怎么。。怎么太子殿下还要。。”
赵秉忠冷哼一声,背身不再看客印月,心中却是一动,听客印月此话意思,莫非她也知道林修文潜卧隐杀之事?随后细想片刻,便觉了然,林修文既已说服太子殿下,客印月又是殿下身边近人,想必太子殿下在皇长孙出宫之前,也暗示了一二。
不过一码归一码,如今事态严重,原因皆是眼前这个妇人。
赵秉忠有心狠狠责罚一顿,但是一想到她是魏朝之妇,宫中太监心胸皆是狭隘,今日自己若是重重的责罚了她,此事传到魏朝耳中,他会怎么想呢?只是不狠狠的惩罚她,实在是难解自己心头之气!
赵秉忠恨恨的看着客印月,一时之间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只能指着客印月狠狠的骂了她一顿!
客印月自知理亏,加上担心林修文的安危,根本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满,乖乖地跪在地上低声啜泣,默默听着赵秉忠的责骂。
突然间,赵秉忠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话语戛然而止,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精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客印月,心中微定,摆手说道:“此事皆因你起,你非为宫中女官,也并非詹事府奴仆,本官不好惩罚,但此事不罚实难消我心头之怨!林大人身受重伤,你二人寝居相隔不远,林大人康复之前,便由你照料,殿下那边你同样也不可懈怠,可能办到?!”
客印月一边轻声啜泣着,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想起巷中林修文让自己独自逃跑的情景,心中感动,点头回道:“多谢大人,奴婢定然照顾好林大人,也请大人替林大人辩驳一二,此事起因皆怨罪妇,与林大人无关,若其他大人仍有所责怪,罪妇愿替林大人承担所有罪责!”
赵秉忠微微皱起眉头,轻哼一声,摆摆手,严厉地说道:“你既如此挂念林大人,一会便亲自去瞧瞧,林大人为了救殿下与你,身负数狗啃食之伤,如今不知情况如何,你日后需谨记林大人此等忠义之心,劝导殿下多多听其教诲!切莫再行此等危险之事!若是再有下回,别说魏管事,便是太子殿下亲自求情,本官也绝对不会轻饶,定然治你大不敬之罪!赶紧退下吧!”
客印月闻言,对着赵秉忠连连叩头谢恩,然后又抬手擦拭掉脸颊上的泪水,身体软绵绵的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手扶着门框,脚步踉跄而又急切地朝着林修文房间所在的地方飞奔而去。
赵秉忠望着客印月渐行渐远、略显狼狈的背影,回想起刚才林修文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若有所思的低声呢喃自语道:
“修文,你既与太子谋定此事,想必存了舍身之念,那老夫便助你一臂之力,盼你能挺过此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