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万万不可！
万历一听赵秉忠此言，顿时一阵恶寒，大声呼道：“万万不可！！”
这帮大臣什么心思，万历可太清楚了，万历之前就吃过这种亏，群臣上殿议事，议的是什么？如若只是议林修文当不当得起正笔倒还罢了，只不过万历并不是真心实意的为皇长孙寻找伴读。等群臣到场，这件事议论来议论去，怎么议论理亏的都是自己，自己虽然可以力压群臣强行颁布圣旨，但是内阁。。。
一想到内阁，万历更是头疼，内阁最近几年封还多少张圣旨了？叶向高那个老狐狸，更是不愿意为朕尽力。
别到最后议来议去，议到后宫干政了，到时候这帮大臣又将矛头指向朕，朕又得听这班乌鸦聒噪，唉，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了。
得罪前朝，大臣烦朕，得罪。。。万历皇帝偷偷的用余光扫了一眼躺在怀中不停啜泣的郑贵妃。
况且，万历皇帝心中还定有另外一件大事呢。他端坐在软榻上，思绪万千，不多时，便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看了一眼殿中站着的赵秉忠与林修文，低头轻声在郑贵妃耳边说道：“爱妃，朕确实之前曾经下过明旨，为长孙寻找正笔伴读。朕前几日确实也曾答应过你，撤了这伴读。不过事发突然，朕一时不可反悔。不若这样，朕先答应了他，等到合适的机会，再把林修文裁撤，爱妃你意如何？还有，此事你不便出面，不可落都察院之口，以免耽误以后大事。”
郑贵妃身体微微一颤，她完全明白皇帝口中的以后大事是何事，假如自己再闹一闹，皇帝一心软，林修文必定是当不上九品伴读的。不过前廷大臣会不会从中作梗？会不会影响之后的那件大事？如果最后能做成那件大事的话，自己便暂时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思虑及此，郑贵妃终是委屈的微微点头，皇帝大喜，郑贵妃这里搞定，朕又少了许多烦恼。他微微用力的捏了捏郑贵妃柔弱的肩膀，以示欣慰。郑贵妃收到示意，也收起了委屈的面孔，重新换上一副笑容。
“方才朕与皇贵妃商议过了，咳，赵秉忠忠心可鉴，举荐的林修文既已身中经魁，想必学问也是不会差的，那朕便下旨，赐林修文同进士出身，再赐他九品正笔官身，赵庶子你看如何？”
赵秉忠闻言大喜，连忙拉着林修文跪倒在地，跪谢隆恩。
“至若皇长孙何处就读嘛。。。”
万历皇帝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低眼瞄了瞄郑贵妃，沉吟道：
“皇长孙年龄还小，身边需有人照应，且未有合适的讲学育德人选，出宫之事多有不便。林修文便先脱离詹事府，安排东宫讲学伴读罢。”
听闻此话，赵秉忠闻言微微色变，赶忙站起身说道：“陛下，此举万万不。。。”
还没等赵秉忠说完，万历皇帝不悦地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此事勿议。皇长孙刚年满八岁，身边还缺不得人，若出了宫，何人照料？况且林修文出身贫寒，不识宫规，朕也是好意让他在宫内历练一番，增长见闻。此事朕意已决，待过两年，再遵祖制，朕亲自为其安排合适的育德讲学，正式出阁读书罢！此事便如此办，朕倦了，摆驾翊坤宫。”
赵秉忠还欲说些什么，不过皇帝已经拉着郑贵妃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在太监的陪同下，走出了大殿。殿中只留赵秉忠与林修文二人楞站在原地。
过了许久，满脸萧索的赵秉忠甩了甩官袖，微微叹了口气，想到身边还有林修文，便又重新振作了一下精神，转头笑呵呵的对林修文说道：“修文，咱们还是先去东宫，面见太子吧。”
两人从大殿中退回，依然是由赵秉忠引路，一路向东宫而行。看两旁并无侍卫，林修文悄悄问道：“大人，为何陛下亲封正笔，您却有些不太高兴呢？”
赵秉忠眯着眼，四下看了看，停下了脚步，对林修文说：“修文，你可明白，皇长孙出阁之事，非同小可。”
林修文恭敬说道：“学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若长孙殿下出阁读书，便若承认其身份。。。”
还没等林修文说完，赵秉忠便打断他的话，郑重说道：“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虽然太子地位不稳，但是大义仍在，皇长孙的身份目前其实并不重要。”
林修文一愣，既然并不是为了皇长孙确定身份，那是为了什么？
赵秉忠左右四下看了看，见四下没人这才贴近林修文的肩膀边，低声说道：“修文，你且先不要管为什么，记住老夫的话，要时刻护住皇长孙殿下的安全，万事不可鲁莽，切记小心行事。”
林修文心中一惊，听赵秉忠的话外之意，宫中竟然有人想要暗害殿下？？什么人这么大胆子？郑贵妃？郑贵妃她能有这么大胆子？
见林修文明显吃了一惊，但是并未过于慌张，赵秉忠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轻声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你需谨记老夫的话。一会见过太子之后，老夫便要出宫，与各位大人共同商议此事。。。”
林修文正待开口询问，迎面走过来了一堆披甲侍卫，赵秉忠使了个眼色，不再吭声，继续领着林修文朝前走去。
太子朱常洛此时早已回到了东宫，正伏在桌前读书，只见老太监带着赵秉忠与林修文走进了殿内。
朱常洛神情一喜，开口询问道：“父皇是否已经首肯皇儿出宫读书？”
赵秉忠瞧见喜上眉梢的太子殿下，黯然拱手说道：“启奏太子殿下，微臣无能。陛下虽已首肯林修文担任正笔伴读之职，但是陛下因长孙殿下年幼为由，并未同意殿下出阁读书，这林修文也被安排到了东宫之内。”
听到这，原本兴高采烈的朱常洛凝固了笑容，随后叹息说道：“如此也好。。。那便辛苦赵大人举贤荐能，忙碌奔走了。”
听到这，赵秉忠赶忙拱手施礼说道：“殿下言重了，微臣不敢。殿下放心，虽然陛下并未同意皇长孙出阁读书，但是微臣出宫后定当与同僚共同上疏，力劝陛下，令皇长孙殿下早日出阁读书！”
朱常洛点点头，向林修文说道：“既然父皇有旨，那修文便暂时留在东宫内，紫云馆闲房甚多，本宫让下人收拾出来一间，你且暂先住下，待日后皇儿出阁时，你再回詹事府吧。”
这边太子刚刚安排完林修文的住宿问题，门口就传来太监的通传声：“启禀太子殿下，陛下召见。”
太子嘴角微微抽搐一小下，转而恢复正常，他抬手唤来贴身服侍的侍女，让她安排人，赶快为林修文收拾出来一个房间，然后便急匆匆的随刚才的通传太监而去。
太子殿下去面见陛下，东宫的随侍宫女也去帮林修文安排房间了，四下无人，赵秉忠肃然对林修文说道：“修文，你是否埋怨老夫，将你这无辜之人卷入这泥潭当中。”
林修文微一愣神，疑惑回答道：“大人，您这话。。。”
赵秉忠坐回椅子上，轻叹口气，怔怔的看着桌上的茶杯，一声不吭。
过了许久，赵秉忠缓缓收回目光，重新凝视到林修文身上。
“修文，以你的聪慧，其实不消本官说，你大概也能猜到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何事。皇长孙借读书为名出阁暂避，本来便是老夫与同僚等人谋划已久的事宜，不过谁料郑贵妃从中作梗，竟未其功！”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老夫欲代百官托付林举人一件事，万望林举人答应！”
说着说着，赵秉忠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站起身来，面向林修文纳头便拜，林修文哪里敢受得赵秉忠大礼，赶忙跳起来去搀扶赵秉忠。
“哎，大人！大人！万万不可如此！万万不可如此！若不是大人收留，学生现在还流落街头呢。大人再造之恩，学生无以为报！有何事请大人尽管吩咐，万万不可如此，折煞学生了！”
赵秉忠涨红了脸，行将老朽的身子力气哪有林修文大，挣扎了半天，林修文终于将赵秉忠扶回了椅子上，只是赵秉忠的那条手臂，仍然是紧紧地抓着林修文。
赵秉忠情绪仍然十分激动，面色涨红，刚才与林修文拉扯，左臂官服的袍袖已经翻到上臂，瘦弱的手臂上，因为激动且用力，肌肉紧缩，一阵青筋暴起。
见赵秉忠情绪激昂，林修文不敢挣脱，只能尽力安抚道：“赵大人稍安勿躁，不管何事，修文定当尽力而为。”
椅子上的赵秉忠听见林修文的话，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只是那只手，仍然紧紧抓住林修文的衣袖，郑重的对林修文说道：
“修文，你可知道，这宫中，有人正欲加害皇长孙殿下！”
刚刚回东宫的路上，林修文听赵秉忠说话，便已猜到此事，只是当时赵秉忠并未多言，事涉皇家，林修文也不敢多问，此时见赵秉忠重新提起，林修文只能点点头，开口说道：“方才大人让修文在宫中护住殿下时，修文便明白大人意思，只是不知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残害皇嗣？莫非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