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014章
人们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姚南乔原本以为她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心理准备,但是当野鸡冰冷的尸体躺在她面前,她发现自己心态崩了。
对她而言,野鸡不仅仅是她的家人,更是她的精神寄托,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留给自己的唯一慰寄。可是现在他居然就这么冷冰冰地躺在她眼皮底下,这叫她怎么不悲伤?
“乔乔,你还好吗?”傅雁卿看着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的姚南乔关心道。
“我还好,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姚南乔推开傅雁卿想要搀扶自己的手,问第一个发现野鸡尸体的侍从。
“回姚姑娘,奴婢是正午的时候路过院子的时候,就发现他躺在这里的。奴婢初时以为他像往常一样吃饱以后在这里晒太阳,可是后来突然发现他身体抽搐,一副快不行的样子。”第一个发现野鸡情况的侍从回答道。
“一副吃饱了的样子?你们有注意到他之前吃了什么吗?”姚南乔发现自己竟然还可以如此冷静地追问。
“没注意。”侍从们摇头。
“不可能是吃了有毒的东西,因为他,我的院子里每天都会清扫检查好几遍。”傅雁卿闻言,连忙撇清自己。
“那今天上午有谁来过这里?”姚南乔忍住心中的悲伤,继续追问。
“今天和往常一样,早上四姑娘过来过一次,后来人被家主接走了……再后来,对了,上午大姑娘叫人送了些吃的东西给小小姑娘,但是因为姚姑娘您叮嘱凡是进口的东西都要问过您,所以奴婢就没有接,然后大姑娘的人还挺生气的,端东西回去的时候,东西还不小心洒在地上,让奴婢们扫了很久。”侍从回忆道。
“大姑娘院子的人送东西过来的时候,他在院子里吗?”姚南乔指尖颤抖地指着躺在地上的野鸡问侍从。
“好像…应该是在的。”侍从们战战兢兢地回忆道。
“行,那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没事,你们忙去吧。”姚南乔缩在衣袖中的手指握成拳头,曲起的指尖戳破了手心,鲜血顺着手心滑落到地上,但面上却十分平静。
“乔乔,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向你保证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是我姐姐做的。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虎毒不食子,我姐姐总不会想要害我的小侄女吧?”傅雁卿在侍从们都离开后,抓住姚南乔的胳膊分析。
“冷静?你居然会觉得我还不够冷静?”姚南乔抖开傅雁卿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龙有逆鳞,人也有自己的逆鳞,以前姚南乔的逆鳞是姚爸姚妈,穿越后她的逆鳞是野鸡,虽然她有时候会嫌对方乱打鸣,但是不可否认她心里最在乎的还是他。
尽管姚南乔心中已经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认定野鸡的死与傅菁华逃脱不了干系,但是为了不被仇恨蒙蔽双眼,也为了不冤枉好人,她认同了傅雁卿先调查再下结论的说辞。
都说人死不能复生,鸡死也一样。为了证明自己心中的猜测,姚南乔压抑着心中的悲伤,亲自动手将野鸡给解剖了。
动物中毒毒素会藏在肝脏和肾脏,所以当姚南乔将野鸡的尸体解剖后,她单独将这两个部位取出来,另外放置在一边。
“雁卿,你有信得过的大夫吗?”姚南乔看着站在一旁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傅雁卿。
“没有。”傅雁卿连忙摇头。
顿时姚南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姚姑娘,二堂姐没有信得过的大夫,我有。”突然一个声音从姚南乔的背后冒出来。
“傅公子,你说得是真的?”姚南乔无暇顾及傅皓尘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身后,只想尽早查明真相。
孟家医馆内,姚南乔看着正在和孟玄朗交涉的傅皓尘。
“皓尘,你明知道我讨厌女子,你怎么还把她们带过来?”孟玄朗看着傅皓尘身后的姚南乔和傅雁卿皱眉。
“玄朗,我知道你讨厌女子,但是你是我唯一信任的大夫,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帮我。”傅皓尘拉住孟玄朗的手说道。
“别,你千万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可受不起。”孟玄朗挣开傅皓尘的手。
“孟公子,姚某不知公子为何讨厌女子,但是既然傅公子如此信任公子,还请公子您暂时摒弃前嫌,帮姚某一个小忙。”姚南乔对着孟玄朗拱手道。
“你说你姓姚?”孟玄朗诧异地看了看姚南乔,又看了看目光游离的傅皓尘。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姚南乔一脸疑惑地问道。
“自然没问题,那行吧!看在皓尘的面子上,我可以帮你个小忙。”孟玄朗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点头同意帮忙了。
“那就多谢孟公子了。”姚南乔拱手道谢。
不过当孟玄朗看到姚南乔掏出来的东西后,他的脸色又变了。
“你掏出来的什么东西?怎么味道这么难闻?”孟玄朗捏住鼻子问道。
“孟公子,此事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了,我养的鸡死了,我怀疑他是被有心人毒死的,所以我想请你帮忙给检验一下。”姚南乔说道。
“这有什么好验的?你既然怀疑你的鸡是被人毒死的,你找那个有可能毒死你鸡的人就是了。再说了,我是给人看病的,又不是给动物看病的。”孟玄朗翻了个白眼道。
“行,似乎是这么个道理。那请问孟公子有认识的兽医吗?”姚南乔看着孟玄朗一脸认真地问道。
“噗嗤~,你这个人可真有意思,怪不得…”孟玄朗险些失言。
“嗯?怪不得什么?”姚南乔一脸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看你这个人这么有趣,就算我不是兽医,也可以帮你手中的东西验一下。”孟玄朗笑着说道。
“那就多谢孟公子了。”姚南乔没有选择打破沙锅问到底,而是对着孟玄朗再次道谢。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他/她不愿说出口的秘密,而姚南乔恰好不是一个习惯于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孟玄朗检验后,姚南乔与傅雁卿、傅皓尘姐弟俩相顾无言。
“姚姑娘,若是这件事如你心中所想,你会怎样?”傅皓尘看着脸色苍白的姚南乔问道。
“我不知道,大抵是想要求个结果的。我大概可以猜到她这么做的原因,但是为求心安,我愿意花时间精力去验证这个结果。”姚南乔一脸平静地看着焦躁不安的傅雁卿。
顿时傅皓尘也跟着沉默了。
“好了,化验结果出来了。姚姑娘你提供的肝脏和肾脏里面的确含着有毒物质砒/霜,虽然非常的轻微,但这一点点对鸡而言却足以致死。”孟玄朗脱下手套说道。
“就算这样,也不能证明就是…”傅雁卿咬紧牙关看着姚南乔坚持道。
“是啊,的确不能证明,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小心,将心放得太早。”姚南乔看着眼神执拗地望着自己的傅雁卿,突然觉得再继续追根究底很没有意思,于是苦笑着说道。
“乔乔,你什么意思?”傅雁卿看着姚南乔脸上的苦笑,突然感到心慌。
“没什么,我只是想开了,不想要再继续追根究底下去了。而且出来这么久,我也想我的学生们,是时候回去了。”姚南乔看着傅雁卿一脸平静地说道。
“你说得是真的?你真的不再追究?”傅雁卿忽略了心中的不安,欣喜若狂地看着姚南乔。
“是的。”姚南乔忍着心口的疼痛,平静地看着欣喜若狂的傅雁卿。
“不追究就好,其实要我说,你喜欢养野鸡的话,我可以送很多只给你。”傅雁卿手搂住姚南乔的肩膀喜笑颜开道。
其实此时站在一旁心思细腻的傅皓尘已经觉察到姚南乔情绪上的不对了,但是他苦于没有立场插|嘴,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往坏的方向发展。
“傅雁卿,你可能永远没有办法体会到刀插|入身体的疼痛。因为你虽然知道我将小野视若家人,可是你却可以轻易对我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多么可笑啊,因为我没有家人,我将小野视若家人,他死了后,我最好的朋友居然对我说,没关系,你可以再花钱买一只家人。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事情?家人只要花钱就可以买到,我真是可怜我自己啊!”姚南乔抖开傅雁卿搂在自己肩膀的手,双眼泛红地看着手足无措的傅雁卿。
“乔乔,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你继续伤心…”傅雁卿看着姚南乔泛红的眼眶,手足无措地解释道。
“算了,都算了吧!就这样吧!再追究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姚南乔用手指擦干眼角流出的泪水,低头将孟玄朗递过来的肝脏和肾脏重新装回木盒,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乔乔,你要去哪?”追姚南乔追出门口的傅雁卿,看着对方走向一条与傅府截然相反的路。
“回家。你院子里属于我的东西,你看着处理吧,若是看着碍眼,烧了也没有关系。”姚南乔继续头也不回地说道。
“乔乔,你是不是不想要我这个朋友了,可是明明我们之前说好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傅雁卿急奔到姚南乔面前,拦住她的去路,一脸委屈地说道。
“对不起,我食言了。因为我不想有一个没有心的朋友。”姚南乔看着委屈叫屈的傅雁卿,认真地道歉,态度坚决地说道。
“那你想要我怎么办?她是我亲姐姐啊!我怎么可能为了一只野鸡就帮你…”傅雁卿忍不住哭着说道。
“帮我什么?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我可曾逼着你帮过我什么?为了你,我强忍着自己快要滴血的心,仔细地去查证。为了不让你为难,我甚至无法为我视若家人的小野讨回个说法。
你居然还觉得是我在为难你?对不起,我虽然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但是请原谅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个平凡的人,我也会有自己的情绪,被人伤害了也会感到疼,所以我们之间就这样吧,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了。”姚南乔抱紧装有野鸡骨灰和肝脏肾脏的盒子,语气决绝地对傅雁卿说道。
有些疼,疼过一次就好,就像人不可能踏入同样的河流两次,姚南乔也不会允许自己犯蠢两次。
傅家内院里,坐在院内等待的傅子瑜看着回来的傅雁卿和傅皓尘连忙跑去询问姚南乔去了哪里。
“子瑜,不要闹,姚姑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已经回平城了。”傅皓尘为了给傅雁卿留面子,对傅子瑜撒谎了。
“哥哥,你骗人,昨天姚姐姐还说今天要给我讲新课,给小侄女做新的吃食。”傅子瑜并没有被蒙混过去。
“皓尘,你不用骗子瑜。你姚姐姐是被我气走的。”傅雁卿先是对傅皓尘说,后是对傅子瑜解释。
“二堂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坏?姚姐姐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气走她?”傅子瑜掐着腰看着失意落寞的傅雁卿,气鼓鼓地跺着脚问道。
“是啊,我怎么可以这么坏?她对我那么好,我居然还忍心去伤害她。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夹在她们中间…”傅雁卿手捂住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二堂姐…你别伤心,姚姐姐她对你那么好,只要你好好和她道歉,她说不定会原谅你的。”傅子瑜看着傅雁卿眼角滑落的泪水,拉着她的衣袖轻声说道。
“不会了,你姚姐姐她永远都不会再原谅我了。”傅雁卿哭得越加伤心了。
正当傅皓尘、傅子瑜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哭得伤心的傅雁卿时,傅菁华走过来。顿时他们松了口气,他们以为傅菁华会安慰傅雁卿,可事实是傅菁华一开口就是嘲讽。
“遇到点事情就知道哭,我看你干脆换身衣服做男人去,女人哪里有这么多眼泪流?”傅菁华看着傅雁卿嘲讽道。
“大堂姐,您知道二堂姐她为什么会哭吗?”傅皓尘皱着眉头问道。
“为什么?”傅菁华问道。
“姚姑娘和二堂姐决裂了。”傅皓尘边说边注意傅菁华脸上的微表情,他发现当他说完傅雁卿和姚南乔关系决裂后,傅菁华脸上居然浮现出欣喜以及幸灾乐祸。顿时他心底暗暗为傅雁卿感到不值。
“决裂就决裂吧,又不是除了她就没人和你交朋友了。”傅菁华假惺惺地安慰傅雁卿。
“长姐,你今日派人送东西去小侄女屋里了?”傅雁卿揉着红肿的眼睛问道。
“是啊,不过后来不是被逼着又退回来了吗?”傅菁华一脸镇定地说道。
“送了什么?可否让我看看?”傅雁卿紧接着说道。
“其实也没送什么,不是听说安钰在吃辅食吗?所以给她送了一碗玉米糊糊,后面还让笨手笨脚的侍从将碗给打碎了。”傅菁华滴水不漏地解释道。
“长姐,您爱小侄女吗?”傅雁卿看着傅菁华的眼睛问道。
“废话,我亲生的,我能不爱?”傅菁华反问道。
“既然您爱她,又为什么要在玉米糊糊中加砒|霜?”傅雁卿不知不觉中给傅菁华下套。
“反正那碗玉米糊糊也进不了她的口,怕什么?”傅菁华不知不觉中说漏嘴了。
“什么叫做进不了她的口?长姐,莫非乔乔的鸡死了,真与你有关?”傅雁卿睁大眼睛问道。
“什么叫和我有关,你可千万不要乱说。”傅菁华连忙撇清关系。
“倘若不是和你有关,你的那碗玉米糊糊到底是给谁准备的?”傅雁卿再问。
“好吧,我承认那碗玉米糊糊的确是我给那只鸡准备的,但是我只是想借着她生病赶走姚南乔,我并不想弄死那只畜生。”傅菁华看着傅雁卿咄咄逼人的眼神承认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枉费乔乔花了多心思在安钰身上,替你照顾她。”傅雁卿揪起傅菁华的衣领说道。
“切,谁稀罕她照顾啦?我看她是想要报复我,所以才对安钰这么好,让安钰长大后,只对她好。”傅菁华嗤之以鼻道。
“大堂姐,你怎么会这么想?”傅皓尘忍不住说话。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想?因为她安钰和我都不亲了。”傅菁华抱怨道。
“所以你便因为嫉妒她做得比你好,就弄死她视若家人的鸡?”傅雁卿再次揪住傅菁华的衣领。
“都说是个意外了,我也不想这样的,算那只鸡倒霉吧,居然摊上她这么个主人。”傅菁华两手一摊,肩膀一耸道。
“混蛋!”傅雁卿一拳打在傅菁华的脸上。
事到如今,傅雁卿才明白之前的自己有多么愚蠢,她居然会为了眼前这个和她流着相同血脉的人,便狠心伤害了真心待她的姚南乔。
傅雁卿打了傅菁华一拳这件事情,闹得很大,闹到傅老太爷这里,傅老太爷并没有多说什么,在各打五十大板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可惜了!”傅老太爷看着傅雁卿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摇头叹息道。
知错就改是傅雁卿身上的一大优良品质,不过当她找遍了姚南乔所有会去的地方,却都没有找到对方后,她感到了绝望。
原来一个人想要躲避另外一个人是这么得简单,只要不再出现在她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地方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