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针对性的行为
“蒙武，你可别胡说八道！”
李斯面色陡变，愤怒地质问道。
然而此时，嬴政却紧锁眉头，他了解蒙武的性情，清楚他绝不会没事找事。
“上将军，你说的是何事？”嬴政询问道。
“禀告大王。”
“当年李斯在得知李嫣儿与赵祁交往之后，那时赵祁还是个普通的村民，既无权又无势，就开始极力阻止李嫣儿和赵祁来往。后来逼婚未成，李斯竟把李嫣儿赶出了家门。若非李家村的村民们善良，一直照料着李嫣儿，恐怕她早已不在人世了。”
“更何况现在她还给赵祁生了俩娃。”
“据我所知，自从李斯把李嫣儿赶出门之后，他就跟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并且宣称自己没有这么一个女儿，视之为耻辱。”
“要是把李嫣儿接回府中，肯定免不了受到李斯的严厉责罚。而且大王您刚才也看到了他对赵祁的弹劾，明显是对赵祁因李嫣儿之事怀恨在心，处处针对。万一他抓了赵祁的妻儿作为人质，赵祁还能安心在韩国边境防守吗？”
“所以我才会出面制止。”
“在我看来，李斯根本不配做父亲。”
“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的。”
蒙武高声讲出他知道的一切，引来章台宫内群臣一片震惊，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斯。尽管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确实不高，但在父母眼中依然是心头肉，座中诸位大臣里不乏有女儿的，但他们对自己的子女无不视为掌上明珠，像李斯这样狠心地把女儿赶出家门，实属罕见。
再联想到他刚刚对赵祁的弹劾以及那针对性的行为。
如今又要接李嫣儿母子三人回家照顾，这就显得动机不纯了。
“蒙武！”
“你血口喷人！”
“你这是在诽谤我这个官员！”
李斯满脸通红，冲着蒙武怒吼道。他自然察觉到了周围同僚们审视的目光，这对爱面子的李斯来说无疑是一记重击。今天过后，他抛弃女儿的事迹怕是要传开了。
“诽谤与否，廷尉你自己心中清楚。”
“而且只要你派人去李家村查证一下，事情真相便会水落石出。”
“有我在，你就别想对赵祁有什么不良企图。只要我还活着，在赵祁未归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人动他的儿女，包括身为他儿女亲外公的你——李斯。”
蒙武冷笑着，特意加重了“亲外公”这三个字的语调，其中充满了嘲讽意味。
“你……”
面对蒙武这般针锋相对、毫不留情的态度，李斯一时语塞，根本找不到辩驳的机会。
因为蒙武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请大王明察。”
“我的女儿行为不端，不仅未嫁先孕，让我气愤之下将她赶出家门。这段时间过去，我已经意识到我错了。”
“如今嫣儿得到大王赐婚，得以名正言顺，还为我添了外孙，即便是我再铁石心肠，也不能让她和孩子们在外面受苦啊。”
“大王，请允许我把我的女儿和外孙接回府中，我会尽全力补偿她们。”
李斯的声音充满哀伤，双眼泛红，看上去像是真的后悔了。
看到这里，原本满腹疑虑的群臣们也为之心软了不少。从目前的表现来看，李斯也许真的意识到了错误。
“廷尉你认错的时间可真够晚的，竟然晚了大半年。” 蒙武适时地讽刺了一句。
这话一出，顿时让李斯脸上闪过一丝嫉恨，但他只能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好了，上将军。”
嬴政淡淡开口道。
蒙武立刻闭上了嘴。
嬴政的目光转向李斯，眼神冰冷：“寡人，最厌恶拆散恩爱情侣之人。”
这句话一出，李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显然是嬴政对他的一种警告。
王绾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嬴政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嬴政这句话看似随意，但对于曾经经历过赵姬、吕不韦、嫪毐那段历史的老臣们来说，那是刻骨铭心的记忆，也是大秦宫廷中的一个禁忌，长久以来，无人敢提及。
“若是当初没有那些人的阻挠，没有那些门户之见；若是当时的大王已经是手握大权，无人敢于违逆的话。”
“或许我们大秦现在就已经有了王后，而且太子也未必是扶苏公子了。” 王绾在心中暗自想到，但这番感慨并未说出口。
还未待李斯缓过神来，
“这件事。”
“决定权并不在于寡人。”
“你自己去找李嫣儿，若是她愿意跟你回去，那就带她回去；若不愿意，那你不能强迫。另外，如果李嫣儿同意回府，赵祁的一双儿女不得带回府中，应交由蒙武抚养。”
嬴政斩钉截铁地说出了决定。
以他君主的威严，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大王英明。”
蒙武立即附和道，同时得意地瞥了一眼李斯。
这样一来，赵祁和他的儿女就不会受到李斯的威胁了。虽然蒙武和李嫣儿相识不久，但她对自己父亲的恨意是显而易见的，因此她断然不会跟李斯回去。
“臣遵旨。”
面对王命，李斯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了。
“行了。”
“既然没什么其他事情，大家都退下吧。”
嬴政朝群臣挥挥手示意解散。
“我们告辞。”
众大臣低头行礼，纷纷退出了章台宫。
待到所有大臣离去后。
蒙武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身返回了章台宫。
“上将军有何事务未了？” 嬴政看到折返的蒙武，开口询问。
“大王，您以前不是有一块玉佩吗？还在不在？” 蒙武突如其来地发问。
“什么玉佩？” 嬴政被蒙武这突然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
“哦，是我记错了。”
“臣告退。” 见嬴政一脸茫然，蒙武拍了拍头，道歉一声，随之深深一拜，疾步离开了宫殿。
他的动作快得像是生怕嬴政追问。
“这蒙武，年纪这么大的人，还是这般急躁。”
“蒙氏父子倒真是一个脾性。”
望着蒙武匆忙离去的身影，嬴政却露出了笑容。
对他而言，坐拥王位多年，如今朝廷中的群臣皆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每一位臣子的性格特点他都了然于胸。
蒙氏父子为人正直，王翦则沉稳持重、擅长隐忍，桓漪的性格则介乎蒙武和王翦之间。
至于朝中文臣们的心思，一个比一个藏着掖着，因此嬴政实行王权平衡之策，任其竞争。
这就是王权的本质，驾驭臣子的道理。
他不怕臣子们争斗，唯恐他们不争。
“玉佩。”
“蒙武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呢？”
嬴政心中感到颇为费解。
然而紧接着，
他走到王榻前，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幅画卷，那是他心中最挂念的人的画像。
注视着画像上生动逼真的女子，嬴政眼中不见威严，唯有温柔之情。
“冬儿，你政哥哥已经长大，有能力保护你了。”
“可是你为什么躲避我？”
“难道当年的我让你失望了吗？”
“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当初为了这片江山，我舍弃了你；但我一统天下，开创万世太平后，如果你不喜欢宫廷生活，我陪你四海为家又有何不可？”
嬴政满含深情和回忆地凝视着画中的女子。
“玉佩……”
“我的玉佩，当年已经给了冬儿，难不成蒙武看到了我的玉佩？”
“他看到了冬儿？”
思索片刻后，
嬴政脑海中闪过一丝惊喜。
但随即，
他又流露出一抹懊悔的表情。
“蒙武以前见过冬儿，怎么可能认不出她呢？如果是冬儿，他早就来禀告了，何必这样拐弯抹角。”
“或许……”
“这只是个巧合罢了。”
嬴政苦笑一声，接着捧着画像，无可奈何地坐回榻上。
谁能想象，那位高高在上、胸怀壮志的秦王政会有这一幕？
又有谁能料到，在秦王政心中有个无法割舍的牵挂，这也是他年近三十还未册立王后的原因。
王宫里妻妾成群，却没有一个是嬴政真心所爱，她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维系王权的延续。在他心中，只能容纳一个人，也将永远只容纳一个人。
倘若那个人就在王宫之内，早已成为了他的王后，他们的孩子也会早早地被册封为太子储君。
……
廷尉府。
“浑蛋！”
“蒙武！桓漪！”
“你们竟敢如此欺负我！”
“还有那个赵祁，公然跟我作对！”
“不但劝降了韩非，还将吴达杀害！”
“压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有那个不知羞耻的孽障李嫣儿，竟与赵祁勾搭成奸，还生了个孽种！”
“浑蛋……”
回到府邸，李斯压抑已久的怒火再也无法忍受，他在大殿内疯狂地踢翻桌椅，宣泄着愤怒不满的情绪。
此时，在大殿外，
几个李斯的心腹下属垂首站立，不敢进去打扰，生怕受到李斯的怒火牵连。
过了一会儿，
李斯终于停下了砸东西的动作，但他面色依旧铁青地站在大殿之中。
外面的部下看到这情景，这才敢走进去。
“大人。”
几位下属向李斯低头行礼。
“严密监视韩国境内，给我找赵祁和韩非的把柄，一旦发现他们有任何蛛丝马迹，立即报告给我。” 李斯冷声道，满腔愤慨。
“大人。”
“据属下得知，赵魏两国打算对韩国动手。”
“目标正是赵祁和韩非。”
“但他们将会采取何种手段尚不清楚。”
一名下属恭敬地汇报。
“韩国境内有我大秦十万余兵马驻扎，并有十几万归顺的韩卒，如此兵力镇守，韩国领土绝不容有失。另外，还有王翦将军屯兵赵魏边界，他们不敢轻易动武，绝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能采用的手段无非两种。”
“一是派出间谍潜入韩国境内，煽动韩国民众反抗我大秦，拖延我们完全控制韩国的时间，但这只是小事一桩，影响不大。而另一种才是最为严重的……”
李斯脸上露出一抹冷笑，似乎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关键。
“那就是刺杀我大秦在韩国境内领军执政的重要官员，这样一来，韩国必定大乱。”
几名下属稍加思考，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没错。”
“敌国若想对我大秦不利，必然会在重要官员上做手脚。” 李斯冷笑一声，微微点头。
“大人。”
“我们是否需要采取些行动？” 几名下属立刻看向李斯请示。
“韩国不能乱，我大秦更是不容有乱。” 李斯沉声说道。
他已经成为了大秦的臣子，追求的是位居万人之上的权力地位，当然不会做出损害大秦利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