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痛苦的旅程
现代旅游一日千里早不是梦,而古时行路却艰难的多。在陆上的交通工具中,除了人力抬轿外,皆是牛驴马的天下,其中,马车又以其遥遥领先的速度成为古人出远门的必选代步工具。短时辰的坐一坐是很新鲜,但若坐上十日,便再不会有人觉得舒服。
这是一趟痛苦的旅程,至少对沈穗穗来说十分痛苦。
奔赴风华的队伍由三驾马车组成,初始一日一夜连续奔波没有休息,由第二天开始恢复了正常的日行夜憩规律,一路天气晴好,看城镇古朴,绿野秀丽,大苍国河山风景如画,却没人有心思欣赏,白天忙着赶路,夜晚遇镇投镇,遇村投村,没有村镇便露宿在荒田野地之间。
慧明虽供着吃食,但他眼中只有白子珩,只为他送吃送喝、安排住地,只操他一人的心,只把他看得死紧。
莫小倩精明能干,每到一处总是早早的为自己和哥哥打点好一切,半分亏也不肯吃的。另两驾马车上还有几人,都是和尚,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马车上鲜有露面,吃饭住宿的时辰也默默无言。一圈看下来,唯独沈穗穗像个搭顺风车的过路客。
车行四日改走水路,连人带车通乘一条大船朝西南方向继续前进,比在陆地还不自由,船上有楼,慧明却不让住,将马车赶到船尾楼后,勒令众人白日尽量不要下车,只有夜间才能出来接接水气,不晓得他是在防备什么。三天的水路,蹲牢房一样的难熬,沈穗穗好不容易才挺了过来。
当然,最难熬的不是行为受限,而是无法和白子珩单独相处,沈穗穗本以为这趟行程会让她与他展开深层次的交流,心能挨得更近,却不想慧明不动声色的当了绊脚石。
虽答应白子珩与她同坐一车,慧明却总是找他谈话,一谈便是半日,沈穗穗与他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他不在身边,沈穗穗便觉得时间更难打发,与莫小倩发生了口角后,两个女人互不搭理,纵然面对面坐着,大多是莫小倩与她哥说些闲话,沈穗穗保持沉默,而即便白子珩在车上,也只能通过眼神进行交流,当着别人,他们什么话也说不出。
于是这十几天里,沈穗穗要么窝在马车拐角假装睡觉,要么便趴在车窗上看风景。无论真寐假寐也总有睡不下去的时候,千篇一律的路景也总有看腻的时候,旅途成了折磨,无聊催生烦躁,恍恍惚惚的想起掌机,想起游戏,想起学校左边那个小小的咖啡馆。一旦想起,就再也抑制不住思念的疯狂,第一次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在这个时空里是个异客,无论怎样努力,也抛却不了前尘的记忆,也溶入不进古人的生活。
这样一日一日的过度沉默,衍生出的不止是孤独,还有沮丧。
叠嶂山峦进入视野,苍翠山林勾勒出连绵起伏的曲线,沈穗穗无精打采的望过去,又是一座山,与这一路上看过每一座都没有区别,山下是大片田野,几户农房缀在田间,闲适自然的郊野景色,前几日初看倒也有几分味道,看得多了只余无趣。
太阳已升至正空,白子珩早上便被拉去另一驾车,一直没有回来。
沈穗穗趴得胳膊酸痛,回头看那两人互相倚靠着睡得正香。轻叹一口气,悄悄起身出了车。
车夫是一个中年和尚,皮肤略黑,面孔憨厚,表情严肃,一身灰衣沾了风尘,脑袋上戴了大大的斗笠用来遮挡阳光。这许多天来,一直是他在赶这驾马车,却从没有和车上的人说过一句话。沈穗穗没有想和他说话,只是透透气而已。扒着车框向后看了看,辘过之处尘土飞扬,两匹骏马拉着车厢紧跟在后,白子珩就在那驾车上,看来不到吃饭的时辰是不能见面了。
顺着车门坐下,头顶没有遮盖物,炽烈的阳光直接烤在身上,热烘烘的,沈穗穗以手遮阳,眯着眼看向前方没有尽头的长路。
“青珉。”车夫突然低低说了一句话,沈穗穗一怔,他是在对自己说话?歪过脑袋冲着他:“师父你说什么?”
“青珉山到了。”那中年和尚手臂一抬,指向前方。沈穗穗有些欣喜,青珉山的另一边不就是风华国么?自己的罪看来快要受完了!赶紧站起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凝目远眺了半晌,还是只看到瓦蓝天空和无尽长路,望了望左边那座并不高大的山,疑惑道:“难道这是青珉山?”
“阿弥陀佛!”和尚持掌施了一礼,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激动:“不是,半日即到。”
“哦。”沈穗穗又坐下,佩服道:“还有半天的路呢,你眼睛真好使。”
那和尚盯着前方,轻道:“这条路贫僧走了多年,很熟悉了。”
沈穗穗来了兴趣:“师父,你是风华国的人?”
和尚并不答话,只微微颔首,将斗笠拉低了些,用力甩起鞭子:“驾!”高喝一声,马车又驶快了几分。
沈穗穗看出他不想和自己多谈,识趣的闭了嘴,靠上车框,在颠簸中兀自琢磨,慧明带白子珩回国,谋其所谓的统一大业,这无可厚非,但他为何会带几个梵音寺的和尚呢?他二十多年前就从风华出来了,但却对风华国内分裂,占地,冲突等各种状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从方才这人的话语中不难推断,梵音寺里绝不止慧明一人是风华籍,多年间,他也一直没有断了和风华的联系。
嘴角突然被一物轻触了下,沈穗穗一惊,抬头望去,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阳光,微笑漾在唇边,手里拿了两块糕点正杵在她脸旁:“饿了么?吃吧。”
沈穗穗没作声,默默接了过来。莫凡尘他总是不会忘记提醒她吃饭,每到饭点,第一个送来干粮的总是他,也总是不会忘记照顾她的休息,每到晚间,薄毯也总是先给她备好。尽管两人再不能像从前那般交谈,尽管遭到莫小倩冷嘲热讽多次,他仍坚持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接受他的照顾并不是头一回了,但因为有了拒情的前提,他还做这样的举动,让沈穗穗很烦恼。
看着沈穗穗接过,他又回了车厢,半晌拿了水囊出来,“吃完了喝点水。”
“嗯,谢谢。”沈穗穗低着头应了一句,举起糕点慢腾腾地啃。
“外面太阳很烈,为何不进去吃?”
“不了,坐久了难受。”沈穗穗囫囵答话,却不想自己现在也正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