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宋计纸扎铺
初冬的平阳镇，天色仿佛永远都是灰蒙蒙的。不时刮起的阵阵寒风吹得街面落叶一股脑的向南奔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在为秋天作最后的告别。
天色微亮，安乐巷宋计纸扎铺的伙计兰林早已打开了铺门板，露出店门内七八口黑漆棺材，一头大一头小。大头齐齐朝向街面，棺材的缝隙间塞满翻着白眼的纸人纸马。
兰林手脚麻利的把这些纸扎一一的从铺里鼓捣出来，摆放的铺门两侧。不大一会原本冷清的纸扎铺也变得热闹了起来。纸人纸马排列两旁。摇钱树、金山银山、牌坊、 门楼、宅院、家禽等穿插其中。
忙完这些，天色大亮。饶是兰林已经习惯这种劳作强度加上腹内空空。后背也是微微出汗，黏糊糊的被冷风一吹又凉飕飕的其中滋味很是难受。
站在街面左右打量着自己布置的棺材铺。街面不时刮起的凉风也给他劳动过后的身体带走燥热的气息。
兰林神色一动，抬起衣袖鼻翼抽动摇头苦笑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劳动群众的专利。淡淡的麻布味夹杂着汗味，是穷的味道。”
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一人高的身高，长相也是有鼻子有眼的，论气质也颇有气质。摸摸自己空空的口袋，看着眼前的金山银山、牌坊、 门楼、宅院、摇钱树。兰林不由的愣神感叹道：“活人还比不过死人，还真不如死了的好。”
十五六岁的兰林活都还没活明白，就开始了自我的否定，质疑起来人生。向往起了死后的生活。这样发展下去很危险，有很大的可能会抑郁。
但现实的生活不会给他有抑郁的机会，甚至发愣的时间都不会有，如果有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个世界会给他一个纸扎铺伙计该有的觉悟。
宋计纸扎铺的掌柜宋全胜，打着哈欠揉着金鱼眼。刚走进安乐巷就远远看见自家铺门前站着一个人，心里一喜大清早的就有生意上门。
冬季果然是旺季。脚步加快几分，一看是自家的伙计。心里的欣喜顿时变得恼怒起来混合着起床气大声骂道：“你这混账东西，站在这做什么胎神。”
兰林思绪猛地打住，转身瞄见一脸凶相的宋全胜。
两颗金鱼眼吊在脑门上又被高高的颧骨托着。一看就是令人心生厌恶。兰林张了张嘴，侧过身体让出道路。
对这种面相之人看的有实在说出难受，一眼望去恨不得去平阳河洗眼睛。只能无言以对。默默为生活负重而行。
宋全胜扫了一眼铺门两旁成堆的纸扎，没看出什么毛病。心里的怒气稍缓对兰林说教道：“小兰子，虽说我们殡葬行业不是什么喜庆的行业。但也是生意，要热情要把嘴巴打开。争取更多的回头客。这样才能门庭若市，才能大卖特卖。”
兰林没有搭腔，只是自顾自的看着纸扎铺门口的对联。上联：不求门庭若市，顾得温饱即可。下联：但愿世人常健，落个清闲何妨。
看着心不在焉一脸默然的兰林，宋全胜也是没得奈何这人是傻的教不会的。指着对联愤愤道：“这是对联是写给客人看的，不是你看的。清闲是没饭吃，再说如果我温饱即可还有你吃的么。”
对兰林发泄完一大通，宋全胜感觉脑子也清明了，腰也不酸，腿也不痛了。自我感觉非常不错，自顾自的走进纸扎铺。
兰林亦步亦趋的跟在宋全胜身后，对刚才发生的也不恼选择了无视或者说是选择了默默忍受，便朗声道：“掌柜，这个月的月钱还没发。”
“上个月不是刚发过了么。”
“吃没了。”
“干啥吃了。”
“吃没了。”
“嗯……”
久久过后，宋全胜扔过一个钱袋。兰林掂量了一下刚好差二十满两百文。
一天三顿，不论大小月一天刚好有六文能养活自己。也就是一天六个馒头。不过兰林一般习惯一天两顿。也就是一天四文一个月下来也能从嘴巴里扣出六十文以备饥荒。
三尺咙深似海能吞金山倒玉柱。居安思危从嘴巴里里抠钱是兰林的生存技能之一，虽然很惨很无奈但对活下去也很有效。
薄雾退去，冬日的天空难得放晴。兰林拿出昨天留下的馒头就着凉水对付着吃了一顿算是吃过早饭了。宋全胜则是坐在柜台后的靠背椅上捧着一个本大小三十二开的钉装书，时而摇头时而作冥思苦想状。
兰林很是好奇，这是本什么书。今天非要看个明白。在不经意间兰林假装路过狠狠的瞥上半眼，上面是五颜六色的插图花花草草的还有各种动物。兰林感觉上面画的动物很是稀奇，里面的花花草草也非常好看。就像小孩子喜欢看的连环画。对脑袋空空，十五六岁的兰林更是有极大的吸引力。
只见这页画着一只白色的大虎，身材庞大，四肢粗壮有力，尾巴细长有力，头部有一个显著的“王”字图案，双目圆睁，露出锋利的獠牙，看起来非常提神醒脑，非常凶猛威武。白色大虎旁有几行小字注释，妖王白虎常居落日森林。性情暴躁易怒然凡人见者无害，修士见则大凶……
“你这胎神不在门口守铺子生意，跑这窥探什么。这是仙书是你能看的。”宋掌柜冷不防察觉到兰林的身形，大声咒骂道。
兰林也只能悻悻的退到铺门口的街面站着，这大概就是所有掌柜的德性见不得伙计清闲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