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洛神神女
出天子城已有几日,几人相处也愈发融洽,只不过墨沅翊心中一直在回想着当日云芠说的那句话。“聚云聚云,不就是在聚我吗?”
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始终在墨沅翊脑海中盘旋,她明媚、热烈、果敢,是与师尊教的截然相反,他如同三岁小儿一般,好奇打量着新鲜事物。自墨沅翊有记忆以来,便一直生活在灵羽阙,师尊待他也与其他弟子一样,不差分毫。他也一直都是平稳生活,专心修炼,不出意外的化出金丹,不出意外的成为聚云峰峰主,好似生活就如同那一眼望到底的白开水一样,没有丝毫新奇,就是规规矩矩。
但云芠的出现让他发觉到世间的多样性,世人多者挤破脑袋要入仙门,要修成真仙,而她被世人尊为真神,却极力抛弃枷锁。
墨沅翊不曾见过,就如同初次下山除祟时那般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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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那马车内的云芠大喊道:“热死了!热死了!我的空调呢?冰箱呢?冰淇淋呢?”
这好像是她初次在这个时空提起从前的东西,不过云芠自己却是并未发觉。
紧接着翠儿的声音也缓缓传来,道:“小姐,您没事吧?可是中暍(yè)(中暑)之症?您都热到发昏说胡话了。”还边说边掉起了眼泪,不停地给云芠扇扇子。
云芠则是抬眼看向马车车顶,内心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为何别人不热就她热?还不是因为那车顶是黑金丝边!好嘛,原先是完全不相信黑色吸热的,如今,实践出真理。
“南宫瀛那厮,脑袋莫不是有毛病,他自己喜黑,我又不喜,大中午太阳正烈,这不是想要我的狗命嘛!”
闻言,翠儿哭的更凶了:“小姐!翠儿不知您何时养了狗,但您别吓翠儿啊!翠儿……”
这时,左侧传来一声音道:“热吗?还好啊,师妹你莫不是得了风寒?”听这师妹师妹叫这么顺口,不用想也知道是秦子虚了。
云芠大喊回应道:“不是啊,是真的很热!”
话音落,白子辰道:“许是马车内空气不流通,神女打开窗帘试试。”
说着,她便不假思索的趴在窗户边,掀起窗帘通风,抬眸正对上墨沅翊的眼神。就一眼,只一眼,墨沅翊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发现,面目铁青的回过头。
这羞涩的一幕被云芠尽收眼底,不过她也未曾觉奇怪,只是淡淡回着话道:“是有好很多,谢谢大师兄!”
“无妨!”
此话一出,秦子虚却是八百个不乐意,语气略微有些不快道:“为何你只唤大师兄为师兄,不唤我为师兄?”
闻言,云芠却是扫去先前和蔼的模样,回呛道:“干你何事?少打听!”
听着云芠这理不直气也壮的语气,秦子虚一时竟也被噎住,说不出话来。(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你一直爱叭叭叭叭呗!)
这斗嘴吵闹的场景也曾出现在王府过,但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不知从何时起云芠与南宫瀛之间隔起一堵看不见的高墙,也不知从何时起云芠的脸上又重新挂着起笑容,更不知从何时起她又开始与他人谈论关于自己过去的事情了。
这细小的变化,或许云芠自己没发觉,可翠儿是看得清楚,看的明白,却并未多言。
秦子虚口吃半晌,道:“我不与你计较!前方便是木渎(du)镇了吧,师尊,我们可在前方休息片刻?”
无人回应。
见状,秦子虚又是加大力气,喊道:“师尊!!!!!”
墨沅翊似是被这一声声才唤回神志,道:“啊?啊?嗯。”说着,木楞地点点头。
话毕,一旁的云芠雀跃欢呼道:“好哎,是存档点唉,这可太好了,加血条!加血条!”
翠儿:“小姐,您怎得又开始说胡话了,呜呜呜……”
紧接着白子辰询问道:“此处已离聚云峰不远,要不今日就在此住下吧,师尊?”
无人应答。
白子辰:“师尊?”
还是无人应答。
随即,白子辰磕了一下马肚子,提速走到墨沅翊身旁道:“师尊?师尊?我看您耳根发红,可是也中暍了?”
闻声,墨沅翊恍惚回应,道:“啊?”说完不自觉摸了摸耳垂,果然烫的厉害。然后又道:“既如此,便快些入城吧!”然后留下懵逼的几人,骑马狂奔不见,只留下那扬起的尘土,被可怜的秦子虚吃了好大一口!
秦子虚:“呸呸呸!呸呸呸!”
就连一向最为知礼的白子辰也罕见的不断用手扇去眼前的尘土。
而车内的两位,见到这一幕先是面面相觑,后思索一瞬,就那么一瞬。云芠虽然听不清方才墨沅翊和白子辰二人的交谈,但也看见墨沅翊那逃命般的背影,也不免扮起黑人问号脸,道:“嗯?墨仙师这是做什么?”
闻言,翠儿则是抹了一把眼泪,依旧泪眼婆娑道:“奴婢也不知。”
当日的阳光是典型的人间四月天,春风拂过,丝丝沁入心脾,清凉而温柔,温暖又不燥热。要说墨沅翊是惧热之人嘛,其实也未见得。
沿途风景着实不错,众人慢慢悠悠向前行驶,虽说要抓紧追上墨沅翊,但此处回聚云峰的道路仅这一条,所以也就无伤大雅了。不过越往前走,人就越多,有小儿、有妇孺、有壮汉、亦有病残,皆像是逃难至此。当云芠等人路过他们身旁时,尔等也未觉惊奇,甚至连眼睛都没抬一下,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自云芠来到靳朝还未曾见过这样的景象,虽听说在她来前大旱三年,流民众多,可眼见总比耳听来的更加猛烈,更加使人不适。她强装镇定,探头询问行色匆匆的一家三人,那男人肩膀上扛着一麻袋,女人手里抱着还不足周岁的小儿。云芠试探着询问道:“劳驾,请问你们这是往何处去?发生了何事?可是有什么困难?”
闻言,那男子转头看了云芠一眼道,眼神中是止不住的怒气,随后大喊道:“哼!百姓都快饿死了,这些子官宦还如此奢靡!此国,该亡!”
听到这男子竟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众人皆是瞳孔一震,虽不知他们面临了什么,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小灾小难。云芠也被吓到缩回马车内,她也懂这种感觉,就如同知名主持人问山区的孩子“为什么不吃肉?是因为不喜欢吃肉吗?”一样可笑。
云芠是不知全貌,且当她无知,后者呢?孰人知矣,请君谓之。
然,白子辰突语道:“凝神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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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走,快接近木渎镇城门口时,几人便发现了更多的人群,有的在赶路,有的甚至直接躺在地上睡。不过这次,众人齐默声不语,只静静地往城内走去,而狂奔不见得墨沅翊此时便正站在那些人群之中。
见状,白子辰立刻飞身下马,道:“师尊,这些百姓是……”
墨沅翊面目如雪,神色悲凉道:“从西北而来,那边还在大旱。”
话音刚落,只见一老者言:“我们是从东边来的,听闻木渎镇大雨,想来沾沾雨露。”
“是啊,神女只护中原,不管我们这些小地方,唉!”
此话一出,不知为何众人身躯皆是一震,连云芠自己也不例外。这么久了,竟然还有地方在承受这非人的痛苦,不等他人反应,云芠也走下马车,她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水囊递给这位老者,还有马车内配茶水的点心。
再往前走,地上的灾民就越多,从城外到城内,这么多人,此地的官府竟然不管,未见一个官府中人,有的只是一群与白子辰、秦子虚二人装扮差不多的弟子在为其疗伤,为首的是一名约莫身高在一米九左右的男子。
蓦然,那名弟子在转身时,发现了墨沅翊等人,立刻行礼道:“师尊!”
众弟子随即也道:“师尊。”
白子辰言:“子潇,你为何在此?”
【莫子潇,墨沅翊座下二弟子,为人坚毅果敢。】
莫子潇:“子辰?”
白子辰:“子潇,这里发生了何事?”
莫子潇:“前日峰中弟子来报,说是木渎镇近日失踪数名孩童,传言是柒(qi)山中有专吃孩童的怪物。”
白子辰:“竟有此事!孩童失踪多少?”
莫子潇:“已有数十。”
墨沅翊闻言眉头微蹙(cu),神色不悦道:“为何现在才报?”
莫子潇双眸垂下,道:“回师尊的话,前段时间木渎镇发大水,消息传不出。而如今灾民众多,只能先派人在柒山看守,救灾民。”
墨沅翊:“做的不错。害数十余人,并非小数。可知是何物?”
莫子潇:“禀报师尊,有人说……说是……土蝼(lou)。”
闻言,云芠反问道:“何为土蝼?”
这也确实不怪她,一个人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度,可是极其高的。
这莫子潇虽未见过云芠,但还是行礼回话道:“昆仑之丘,有兽焉,其壮如羊而四角,名曰土蝼,是食人。”
魔物?为何状?依据出何言?众生惊奇,云芠亦然。
这时,秦子虚却开口:“难不成真是土蝼?”
白子辰:“若真是土蝼,怕是……极难对付。”
说话间,只见那地上躺着一位老妇人,身旁还有一名十一二岁的孩童,看样子小儿应是饿极了,不停地向云芠招手,云芠走向小儿,随后拿出随身带的糕点。谁知才刚俯身,那老妇人竟是一把抓住云芠的衣领,撕扯中拽破云芠衣领,露出鲜红的赤蝴蝶。一言,只一言那老妇人眼睛瞬间睁的巨大,大喊道:“赤蝴蝶!赤蝴蝶!是赤蝴蝶!你是洛神女!”
边说边向旁边之人招手:“她是洛神女!她就是洛神!”
云芠想夺回在这妇人手中的衣角,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开,本想出声寻求帮助。却在下一秒,眼前一黑,瞬时墨沅翊已挡在其身前,抬手便推开那妇人的臂膀。
可这妇人不但不觉得自己没做错,不依不饶般:“大家快来看!赤蝴蝶!她是洛神神女!”
若方才是未听清,那么现在因雨露而来到木渎镇的人,就都听见了。众人闻声涌来,看着云芠被扯下的衣领,欢呼雀跃,还有怒气。
“哎呀!还真是!”
“洛神娘娘再降些雨露吧!我们一路逃难至此,真的……”
“呸!就这还当神仙!”
“什么狗屁神仙!我看就是护能给她供奉的大户,我们这些个贫苦百姓,她才管不得!”
“洛神娘娘!请……”
众人下跪的下跪,哭喊的哭喊,更有甚者还想冲上前来。
墨沅翊见此状:“带她先走!”
云芠:“仙师!”
墨沅翊:“快走!你再不走人会越聚越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