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辩论
少年愣住,他的唇角不自主地弯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就在这时,苏哲宇的刀再次落下,这次是佛像的头颅。
“你……你这……”少年脸色铁青,想要发作却又被礼数所限,只能愤愤地咬紧牙关。中年人眼见此景,忍不住出声相助:“既然怕,又为何一意孤行,对佛祖不敬?”
“那些佛祖菩萨,当年可以舍身喂鹰饲虎,”苏哲宇一边笑,一边手起刀落,将木佛头一分为二,抛入了熊熊燃烧的火堆中,“难道现在会心疼这几块木头?”
旁边的中年人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目光转向那位俊美少年,只见他也是一脸的困惑。
“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矣。”突然,一个声音从大殿外传来,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和尚走了进来。他光头圆亮,身上的褐色袈裟因雨水而略显沉重,但他的神态却从容不迫,每一步都透着一种禅意。
“我佛祖菩萨舍身,是为了拯救生灵,无争无念无悔无妄,大慈大悲大善,舍身取义。而施主此举,不过是为了取暖,两者岂可相提并论?”和尚语气平和,却字字铿锵。
“见过大师!”俊美少年立刻辨认出这位和尚的不凡,连忙上前,颈间的莫愁和手中的佛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和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合十回礼:“原是和门居士,贫僧栖灵寺怀海,有礼了。”
苏哲宇在心中暗自嘀咕:“怀海?听起来怎么像是那个会捉妖的和尚。”他看了看火堆,心想木头已经足够,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没有必要在和尚面前继续破坏木佛,引起不必要的争执。
“大师,真巧,我们正准备前往栖灵寺,拜访智云方丈。”俊美少年笑着说道,眼神中满是期待。
“非偶然矣,此乃佛缘。”怀海和尚面带微笑地说:“苏施主与佛法有缘,正是佛祖引导,使贫僧得以来此相迎。”
“哈,说得好听。”苏哲宇心中冷笑,手中的木枝在火堆中挑动着,继续烤着火。
几句客套之后,怀海和尚目光一转,严肃地问道:“苏施主,你焚烧木佛,难道就不怕因果报应吗?”
苏哲宇若再以喂鹰饲虎之说来辩解,怀海和尚已在心中准备了许多说辞,只待一一反驳。他心中默念阿弥陀佛,非为口舌之争,只为引导迷途之人回归我佛。
怀海和尚的虔诚与坚定,与悠然自得的苏哲宇形成鲜明对比。苏哲宇轻轻拨弄着火堆,不以为意地说:“我烧木佛,不过是想求取舍利子罢了。”
“谬论!木佛岂有舍利?”怀海和尚连连摇头。
“哦?那便再烧两尊试试。”苏哲宇笑着,拿起柴刀,似乎真有再劈两尊木佛的意思。
怀海和尚见状,心中怒火中烧,即使是佛祖在世,只怕也会动怒。他快步上前,怒目圆睁,挥袖斥责:“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
苏哲宇挠了挠头,一旁的阿福赶紧上前,低声提醒:“少爷,雨即将停歇,我们还是回家吧。”
雨丝渐渐稀疏,阳光如同顽皮的孩子,悄悄从云层的缝隙中溜了出来,给世界带来一抹温暖的光辉。
苏哲宇抬头看了看天,轻笑一声,对身边的下人说:“看来天公作美,咱们走吧,别让和尚为我担心。”
“是的,公子。”下人应声,迅速收拾好行囊,紧随其后。
怀海和尚目送苏哲宇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阿弥陀佛,我怀海终究是犯了戒律。”他低声自语,面露愧色。
俊美少年走上前,温文尔雅地开解:“大师,佛祖尚有怒目之时,世间事,非黑即白。大师此举,或许是在维护佛法。”
怀海和尚闻言,微微颔首,心中稍感安慰,“居士说的是,但佛教今日之衰,实让我痛心。”
“唐朝立国,李氏推崇道教,以神化其统治,这本是常理。”少年点头,接着说道,“至于佛教,它的广大信众,庞大寺产,确实让皇室感到忌惮。隋朝时的辉煌,如今却成了负累。”
怀海和尚长叹一声,目光复杂,“是啊,那些打着佛教旗号起兵的,更是让这神圣的信仰蒙羞。可佛教的真谛,又岂是这些所能玷污?”他望向远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
“越州永欣寺智永大师派我前来。”俊美少年语气中透着敬意,“此行目的,便是拜访栖灵寺的智云方丈。”
“哎呀,原来是同门师兄弟。”怀海眼睛一亮,急忙向南边行了一礼,“既是自己人,那就跟我来吧。”他笑着领路,两人不久便来到了栖灵寺前。
栖灵寺,昔日的大明寺,位于扬州城外蜀冈中峰,始建于南朝刘宋孝武帝大明年间,后因隋代建栖灵塔而声名远播,信徒众多,终将寺名改为栖灵寺。寺前的广场上,一座庄严的牌楼矗立,四柱三楹,古朴典雅。穿过牌楼,便是山门殿,殿内弥勒佛像笑迎天下客,香烟袅袅。
踏入天王殿后,只见庭院宽广,古木参天,香烟缭绕。东边的桧柏与西边的黄杨枝繁叶茂,中间两尊宝鼎香火旺盛。几个信徒正虔诚地跪拜。
“智云方丈就在里面,我们进去吧。”怀海指着殿内说道。
“好的,怀海师兄。”俊美少年紧跟其后,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穿过那由花岗岩铺就的甬道,他们一行人便抵达了大雄宝殿。此处佛像威严,幢幡静穆,正中的释迦牟尼佛安坐于金色莲花之上,迦叶与阿难分列两侧,东首的药师佛与西首的阿弥陀佛宝相庄严,背后则是观音、普贤菩萨及十八罗汉的塑像,金碧辉煌,香烟缭绕。
他们绕过大雄宝殿,走向附近的清幽建筑。怀海和尚在前引路,步履轻松,不久便站在智云方丈的禅房门外,轻声通报。
“请进。”里头传来智云方丈温和的声音。怀海和尚与那俊美少年李莫愁踏入房内,而中年车夫与小僮则在外等候。
禅房内陈设简朴至极,只有一榻、几蒲,不见佛像与法器,连水具也无。智云方丈盘坐在榻上,手中佛珠缓缓转动,见到来客,眼含笑意,开口询问:“怀海,这位是?”
“越州李莫愁,特来拜见智云方丈。”李莫愁俯首行礼。
怀海和尚补充道:“方丈,王居士是受永欣寺智永师伯之托,专程来访的。”
智云和尚听罢,面露喜悦,念佛一声:“善哉,智永师兄身体可安康?听闻师兄高寿将及百岁,得知师兄的消息,实是令人欣慰。”
李莫愁的笑容如春日暖阳,她缓缓说道:“智永大师他老人家,身体硬朗得很,每日的功课虔诚无比,无论风雨,从未间断。”
智云师兄听得兴起,击掌笑道:“哈哈,师兄这份坚持,真是让人佩服!”
莫愁接着传话:“大师还让我问,方丈何时归来?”
怀海和尚闻言,脸色微变,智云却依旧笑意盈盈,悠然回答:“烦请居士转告,我等凡胎,早晚都要西去,师兄先行一步,我自当跟随。”
莫愁眼中闪过一丝敬意,点头承诺会将话带到。
怀海和尚却仍旧心事重重,忍不住开口:“智云师兄,生死虽是自然,但我佛门中竟有人敢……”
智云轻挥衣袖,打断他的话:“怀海,俗世纷争,不必挂心。苏哲宇那小子,不过是场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