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三十六
“此次泄洪,就是个机会。”
门窗紧闭的房间里,沈亦德肯定地说道:“这两日齐宗源与孙妙年为应付我们,不遗余力,将临州百姓与卫军指使得如自家奴才一般。太平荡堰塞湖一出,就是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上骤然添了个大乱子,一定会将他们原有的部署通通打乱。”
“乱易生变,变易出破绽。”嬴淳懿大马金刀地坐着,双肘各撑一边扶手,十指交叉于眼前,沉思道:“江南路官府治下显然倒行逆施,苛政已久,压迫太过,豪商对他们不满,世族也不服他们。以致于从恬庄到此次集宴,做那些欺上瞒下的把戏,一次比一次捉襟见肘,左支右绌。我有预感,这一次泄洪,会把他们想要掩盖的一切都暴露出来。”
“他们以为瞒这瞒那就能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却不知天理昭彰,他们掩得了作恶的行迹,却盖不住贪婪的嘴脸。”沈亦德的神色一派凛然,接着叹了口气:“可惜咱们一直没能找到他们违律乱政的证据。昨晚侯爷抓住机会短暂脱离,路上也没能分出人去搜集消息,全因属下之过。这一回,属下绝不会再出纰漏。”
昨晚寻人,只有他随侯爷出去,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他头上,本来是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
嬴淳懿对他的纰漏并不在意,让他不必自责,只道:“证据不必全面,掌握最致命的就行。就是不知齐宗源等人,会不会为了保住自身,借着此次泄洪出些昏招。”
沈亦德松了口气,闻言脑子一转,到对方跟前哈腰压着声音说:“若是他们还要借机作乱,没有事先准备,临时用计,必定错漏百出。咱们隔岸观火,正好一举拿住他们的错处,将他们拉下马来。”
“他们要自保,少不了伤民。咱们既要做黄雀,也得提防着他们,让他们别做得太过。”嬴淳懿站起来,“本侯身为钦差,到底还是来督办救灾的。”
侯爷身材高猛,沈亦德不得不退后两步,再拱手道:“侯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灾情已然危及江南四州百县,再添一笔,又能加重到哪里去?反而是齐宗源孙妙年这些奸官酷吏,对江南百姓来说比天灾更为恐怖。若是能借此除去他们,就相当于搬掉了压在千万百姓头上的一座大山;百姓们虽然会再苦一些,但从此也算解脱了。这所得远大于所出,对百姓难道不是好事?”
嬴淳懿嘴唇紧闭,神情变幻,似在考量。
沈亦德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况且国库吃紧已久,朝廷度用艰难,齐孙之流还在大肆收刮,简直恬不知耻。他们在地方贪一分,上缴朝廷的就少一分,若我们能将他们绳之以法,就是为朝廷驱除了一窝大蠹虫,说不定还能缓解一些国库的压力。至于其他,只要是忠心耿耿为朝廷办事,偶尔无法以常规计策行之,必须破格用些非常手段,就不足道也。”
他抬眼看着对方,声音越发地低:“最重要地,这齐宗源可是秦毓章提拔重用的人呐。”
“你说的本侯都明白,但你我身为钦差,就要顾及着肩上担的担子。没到一击必胜或是逼不得已的时候,都见机行事罢。”嬴淳懿恢复到一副淡然的神色,转身走到书案前,铺开纸砚,“下江南已是第三日,不知朝中形势如何。万一齐宗源等人搞出不可收拾的乱子,最后还是得朝廷来擦屁股,到时候赈灾银就不可不拨。我给老师写信通个气,让他早做准备。”
房中烛火战战兢兢燃烧,沈亦德连连点头,“此间一切事项,是该让部堂知晓。至于泄洪的事,侯爷也可问一问部堂的意见。”
侯爷悬腕提笔书写,不发一言,面容匿在前者的影子里,晦暗不明。
才将写完预备晾干,就听院子里响起急促的跑步声。
嬴淳懿立刻收好书信,走向门口时,房门已被拍响。
“侯爷!”门一开,江与疏便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我刚刚在大堂外听到齐大人与孙大人还有冯大人商议,似乎要借堰塞湖分洪,把淮州的粮仓还是哪一块流民聚集的地方给淹了。”
“什么?”沈亦德先是一惊,继而狐疑道:“这几个猪脑子怎么想的,竟然要淹粮仓?难道,淮州的常平仓是空的?”
“好、好像是。”少年撑着双膝,又惊惧又焦急,没有注意对方怪异的语气,而是喘一口气便挣扎着说一句话;“这样不行的,要是泄洪区没有提前准备,一定会出大事,会死很多人的。流民何其无辜,侯爷,求求您和各位钦使,快去阻止他们吧!”
“竟如此丧心病狂,简直枉为人与。”嬴淳懿眉头紧锁,“他们在哪儿,本侯这就去找他们。”
“对,必须要阻止他们。”江与疏缓了片刻,回忆着说:“应该还在大堂,先前他们说了要等我们一起去太平荡。”
说罢转身就要带两人过去。然而脚步还未跨出,颈侧忽然挨上一股巨力,他的大脑骤然放空,同时眼前一黑。
沈亦德接住他软倒的身体,与嬴淳懿对视一眼,带着一股狠意说:“倒卖常平仓储粮,贪墨粮税,再蓄意戕害淮州数十万百姓,一旦事发,民怨沸腾,他们有十条命都不够填的。侯爷,这是他们要找死啊。”
后者负手于背后,依旧紧锁着眉,看着昏死过去的水司主事思量片刻,说:“他太累了,找个空房间让他歇一歇吧。”
这处客院原本刚好住满,但贺今行与秦幼合一直未归。他一眼扫过去,指了秦幼合先前住的那间屋,“好好安置,别让其他人打扰。”
“属下明白。”沈亦德将人弄到房间里,出来后给门窗都挂上了一锁。
嬴淳懿吩咐之后,就将目光移向隔壁。待沈亦德做完,他才收回目光,低声说:“把张文俊也叫上。兹事体大,现场缺谁都不行。”
话音刚落,户部郎中便卷着包袱从自个儿屋里出来了,一路苦着脸赔笑,连声说:“下官已经准备好了。”
盛环颂跟着出来,包括雨具、藤甲在内的各式用具一应佩齐。
嬴淳懿没特别与他说话,人到齐,便一路回大堂。
守门吏高声通禀,齐宗源站在堂中等他们进来,左右看看,奇道:“江主事没一起?”
沈亦德摇头说:“江主事刚刚突然晕过去了,许是劳累许久,心力交瘁,怎么也叫不醒,只能让他歇着了。”
“这关键时刻也能晕?”孙妙年面沉如水,骂道:“水司真他娘的一窝废物,从上到下没一个不掉链子的!”
“泄洪等不得。所幸分洪口大致选定,叫上你们这儿河道衙门的人,跟过去勘察监工也是一样的。”嬴淳懿快速说完,又问齐宗源:“齐大人,水报与撤离的命令可发下去了?”
后者沉稳应道:“那是自然,快马加鞭,只求尽早发到。”
“那便出发吧。”
所有人都立即动起来。总督府外,接了命令赶来的一千临州卫整装待发。
无数火把列成长蛇,照亮了沉沉雨夜。
江与疏猛地清醒过来,眼前一片漆黑,脑仁突突地疼。他敲了一会脑袋,蓦地从床上爬起来,便要冲出门去。
然而房门从外面锁住了,他抓着门把手拽了几下都没能拉动,情急之下想去跳窗,但窗户也被锁住了。
窗是十字棱格,他戳破一块窗纸,透过窗格向外看。院子里没有灯,一个人影也不见。
“喂!有人吗!我是工部都水司主事江与疏!救命!”他重复喊了好几遍,半点回音也无。
难道都已经去太平荡了?
江与疏想到这个可能,急得疯狂撞门,房门却纹丝不动。最后他满头大汗地靠着门滑坐下来,抱着头,欲哭无泪。
却在这时,黑暗里不知哪处响了一下,他豁然抬头,只在地毯上看到模糊的一团。
那一团东西跳过来,竟是一只毛茸茸的松鼠。小东西把怀抱的花生米丢到他脚边,仰头“吱”了一声。
同一时刻,总督府外,两名少年人结伴而来。
“人都去哪儿了?”秦幼合四下张望,门匾两边挂的灯笼底下都没看到任何人。
“如此反常,必定出事了。”贺今行踏上总督府的台阶,一面沉吟道:“能让总督府空无一人,此事必定需要非常多的人手,且不需要术业专攻。而现在的临州,乃至整个江南,如此紧缺人手的事,”他停下脚步,“只可能是抗洪救险。”
秦幼合折身等他,小腿肚却忽然被什么撞了一下,吓得他立刻抓住同伴的手臂靠过去,“今行!有鬼啊!”
“别怕。”贺今行按住他,回头看了片刻,又拍拍他,“是你的宠物。”
“嗯?”秦幼合定睛一看,还真是他的金花。他立时把那小东西捧起来,哽咽道:“你可吓死小爷了!我好想你呜……这是什么?”
他给贺今行看。小松鼠直立起来,两只前爪腋下缠着一圈东西,他扒拉了一下,竟是张草纸。
后者取下来,纸上以潦草的字迹写着一行排列不齐的字,好在借着昏黄的灯光能够认清字形。
——太平荡堰塞湖即将向淮州澄河分洪,泄洪区百姓尚不知情,救命。
贺今行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字迹有些眼熟,很快想起来,“这是与疏的字迹。”
当时在晏家小院里互评文章,晏尘水还笑言让江与疏学他那一套练字的方法,与疏是个实在的人,听了建议便下苦功。
“啊?”秦幼合感到震惊,还没想明白江与疏怎么和他的小松鼠扯上关系,就听贺今行问:“你之前把金花放在哪里?”
他不需要反应便能回答:“我的房间啊。”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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