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里包恩的声音很冷, 还带着一丝杀意。
尤其，当他与那双平和又无波澜的双眼对视，心脏就像被匕首狠狠刺穿绞出一个窟窿, 无名的怒火充斥着他的灵魂。
沢田纲吉不应该有这样的一双眼。
就算是在超死气状态下，那双鎏金如焰的眼睛也从来都不是如现在这般无机质的。青年的眼里还有着生命的光辉，里包恩还能从中看得出自己的倒影，但被那双眼注视到的时候——
那不再是西西里如明珠般的落日余晖, 也不再是乌尤尼盐沼般的天空之境, 那双眼仍旧纯粹, 却纯粹的过了头，那像是不同于刚刚降世的婴儿，因为懵懂显出的无知, 那更像初生的神明对这个世界万物一视同仁的审视。
而这种变化于沢田纲吉本人是无所觉的。
沢田纲吉本身就隐隐的有着一些“自我放逐”的心态, 在成长过程中缺少的来自于家长的重要引导, 让他在十四岁之前全然是一派自卑又自顾自强制与自己和解对什么都不算在乎的状态。
一个十几岁刚上国一的少年, 一点都不在乎家里突然多了好几个小孩子分走母亲对他原本专一的关心爱护，也不在乎母亲记得里包恩的生日却忘了他的，明明他们是相邻的两天。
这看上去像是天然神经大条的母亲和他包容的宽和如大空对这些小事并不在意的儿子, 但是仔细想，却总让人感到不安。
弱小时的逃避可以理解，可在他强大后仍提不起反抗的情绪。
那双握紧的拳不会回馈到曾经欺辱过他的人身上, 甚至没有一丝属于那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情绪的敏感，他甚至没有悄悄抱怨过一次, 却不知道是不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还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明明可以为了自己的同伴挺身而出。
以至于后来在他进入里世界前经历的每一场战斗, 以及进入里世界后遇到的每一次危机, 应当再准确点讲，就是在少年命定般遇到了他的引导者之后，他的每一次悲愤和哭泣就变得都不是为了自己，他每一次燃起火焰皱眉战斗都是为了他人。
他原本就有着把自己看轻的“苗头”，但只不过他恰好是大空，他要有包容力、要有魅力、要有适应力、要有领导力，所以在进入里世界之后哪怕沢田纲吉做出了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哪怕他作为首领为了保护一名最普通的成员受过伤，他的行为也都被归结到了从没有血腥的和平世界来的心善首领如大空般的表现。
他们多多少少都觉得那是正常的。
沢田纲吉那样做是正常的，是符合他们的认知的。
直到那次决绝而孤注一掷以性命为筹码的豪赌。
直到现在，教父的眼里失去了属于人类的柔软的光。
这世界上甚少有能让世界第一杀手为之恐惧的东西，西洋跳棋脸不能，十年后世界那样毫无生机的绝境不能，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在恐惧。
他畏惧着他从沢田纲吉身上、用读心技巧读到的变化。
他知道或多或少，他的死亡给沢田纲吉在那种状态下原本就不算坚韧的神经带去了很多负面的影响，他知道自己对成熟的里世界教父影响有多大，但在此之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沢田纲吉的弱点。
毕竟作为世界第一杀手的他是强大的，而沢田纲吉并不会在一些政策上同意他那种里世界的做法。
所以他相信着沢田纲吉能从他的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他的教父早就不再需要一个他推着逼迫着前进，他坚信着沢田纲吉最后一定能打败白兰·杰索。
事实上沢田纲吉也做到了，甚至做的比他想的还要好，那份属于首领的魄力显露无疑，但现在再回头看，怕是从那个时候，从他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起，沢田纲吉原本漠视自我的心理就发展到了自我意识变得极度淡泊。
而这种淡泊，在今天的变故没有发生之前，被全然的隐藏在了那份无尽的温柔中。
所以无人可见。
“里包恩？怎么突然这样说？”被他攥着手腕的人平和的看着他，沢田纲吉甚至用着有些纵容的语气胆大妄为的对着里包恩说，“是因为太累了吗？一晚上就积攒了这么多公文是出了大事吧，你先去休息，我来处理这些。”
沢田纲吉在说这话的时候，还掩着嘴角打了个哈欠。
他的脸上确实带着困意，就算强撑着，也没法掩盖掉疲倦。
“把你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杀手确实在愤怒，才用了这样强硬的态度，命令的语气来说话。
而眼前的棕发青年缓缓眨了下他琥珀色的眸子，声音温和却疏离。
“我看到了一些……恩……窗户外面的涩谷发生了变化，是因为我释放了大量的火焰造成的世界融合的新变化吧。大家都在认真工作，甚至有很多人一夜没睡，里包恩，如果你想听那些事情，我可以之后再跟你说，你该去休息了。”
“而且我现在也没什么大事，”沢田纲吉抓了下自己的头发，“可能我现在的状态有点像超死气模式混合了平时的状态？再加上快速生长回了原本的身体模样，精神有点疲累，才提不起情绪吧，之后我会去找正一的。”
里包恩不会信沢田纲吉满嘴的谎言，从世界融合开始，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优秀的教父先生不知道用入江正一的名头撒了多少谎。
但逼迫和套话是无用的，现在的沢田纲吉，只会温柔而坚定的拒绝他，固执的张开羽翼，把所有的危险都阻挡在屏障下，不让他们触及分毫。
里包恩注视着沢田纲吉身影的眼中，是浓重的化不开的墨色。
他在沢田纲吉这里得不到答案，转身离开带上门后，立刻布置了严密的人手包围在沢田纲吉周围，是保护，也是监视。
而后——
“砰！砰！砰！”
一排附加了火焰的捷科制式手木仓打出的子弹，把科技部厚重到足以抵抗导弹的大门轰了个对穿。
没人敢对里包恩说什么，阻拦或质疑的念头全然被所有人畏惧着抛之脑后。
那是择人而噬、没有理智的野兽。
有那么一瞬，忙了一夜刚刚睡着立刻被巨大动静惊醒推着自己下滑镜框的入江正一怀疑起了晴属性的火焰是否真的是治疗、活化的用途。
杀手不带任何情绪的眼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不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展露的对他的畏惧和紧张，汹涌的杀意从他踏入科技部的那一刻就沸腾着，他锁定了那个人，枪口就毫不犹豫的按上那个人的头颅。
“入江正一，”栖息在地狱的恶龙伸出了自己锐利的爪牙，帽檐下，里包恩的表情无比冰冷，他的眼里此刻燃着凶狠的业火，似乎一瞬就能把这里变成尸骸满地的地狱，他开口，道，“你跟沢田纲吉密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