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表姐细浪
吃完饭，细浪领着乌蒙来到自己屋里。
细浪疼爱乌蒙，那是出了名的。
原来乌蒙出生后，月英却没有奶水。那时候，燕草刚两个月，两家又是前后邻；燕草的母亲归棹，便过来给乌蒙喂奶。可归棹的奶水也不多，不够两个孩子吃的。归棹只顾乌蒙，饿的燕草哇哇直哭。
慧英得知月英生了乌蒙，全村凑了十个鸡蛋来看她。得知月英没有奶水，便把乌蒙抱走了。
芦坝生产队里的两只奶羊，村民们一直没舍得杀；两只奶羊伴随着芦坝村民，侥幸躲过了三年大饥荒。听到这个消息，一家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细浪比乌蒙大五岁，正是哄孩子的年龄。乌蒙接来后，每天提着暖水瓶，到生产队领羊奶，就成了她的任务。当乌蒙周岁的时候，就长到细浪的背上了。
细浪很喜欢这个弟弟。在农村，像她这么大，谁的背上不背着弟弟妹妹？每当看到别人背着弟弟妹妹玩耍，她就羡慕得很。回到家，扑到慧英的怀里，哭着、闹着要弟弟。闹的慧英心烦，扯过来就是一顿打。
现在，自己终于有了弟弟，心里自然高兴极了。乌蒙从小乖巧。不像别的孩子一样，肚子饿了哭，口渴了也哭，要睡觉了也哭……当乌蒙哭的时候，一定是要拉屎尿尿了。所以细浪无论是踢毽子，还是跳方块，她都背着乌蒙。当乌蒙两岁的时候，磅礴出生了；乌蒙自然由她搂着睡了。
在村子的东边，有一条高高的大坝。大坝下面，便是甘河。河滩里长满了刺槐、榆树，长满了青草，开满了野花。这里是麻雀、黄鹂、蚂蚱、蛐蛐的圣地，也是孩子们的乐园。
春天来了，榆钱长出来了。嫩绿嫩绿的，透着浓浓的清香。细浪带着乌蒙，来河滩的榆树上摘榆钱。槐花盛开了，一穗一穗的，洁白如玉。细浪又带着乌蒙来采槐花……
夏天来了，甘河的水也欢快起来。清晨，细浪就带着乌蒙来这里放鹅，采蘑菇。中午，她带着乌蒙，顶着烈日，满河坝的树上捉金蝉。有时候，也偷着下河摸鱼。
天要下雨的时候，或者刚刚下完雨，各种各样的蜻蜓汇聚到大街上，飞的又慢，飞的又低。这时候，细浪挥舞着扫帚，满街给乌蒙捕蜻蜓。将捉来的蜻蜓，放到蚊帐里，让它们吃偷飞进来的蚊子……
秋天来了，金蝉疲倦了，蛐蛐却高唱起来。细浪又开始带着乌蒙捉蛐蛐。将捉来的蛐蛐，放进编好的笼子里，再放进点南瓜瓤。将蛐蛐笼挂在屋里，听蛐蛐唱歌，美妙极了。
在河滩里，生长着一种野瓜；箕尾湖的人称它们为一串铃。长长的藤蔓上，结满了铃铛似的小瓜。等过了中秋节，小瓜由青变黄，散发出浓郁的瓜香，诱人流涎。细浪带着乌蒙，就在河滩里搜寻一串铃……
冬天来了，榆树歇息了，刺槐歇息了，就连地上的青草也睡着了。可细浪没有歇息，她带着乌蒙又要开始捉麻雀了……
八岁的时候，细浪要上学了。尽管细浪不想上学，想着春天的榆钱、夏天的蜻蜓；可慧英的巴掌打的屁股太疼了。
通过上学这件事，细浪还得到一个教训：人心不能太贪！当初，慧英已经答应：她只要去上学，就不把乌蒙送回力家寨。可她坚持不上学，还要带着乌蒙一块玩。结果，趁她夜里睡着的时候，慧英就把乌蒙送回去了。
她醒来，不见了乌蒙，又哭又闹。得到的结果，就是挨了一顿揍。被慧英抓小鸡似的，送到了学校。临走对老师说：不听话，给我狠狠打！望着慧英远去的背影，细浪正想如何逃跑。老师一把抓住她的手，拉她进了教室……
进屋来，乌蒙刚躺到细浪的床上，细浪便把他拉起来。抓起他的手，看他的指甲长不长。
“燕草不给你剪指甲？”细浪不满地说。
“她给我剪指甲？我不给她剪就烧高香了。”乌蒙说。
细浪拿出自己的剪指刀，一边给乌蒙剪指甲，一边说：“那你给她剪一辈子指甲？”
“那咋办？我爷、姑父、姨夫不都是这样？”乌蒙说。
“你可真有出息，这种事还辈辈传？早知你这么没出息，小时候就不该背着你。”细浪说。
“哎呀，说这些做啥？姐，你有多少钱？”乌蒙问。
“三百多。”
“那你不能花了，都给我。”乌蒙说。
“你要这么多钱干啥？”细浪疑惑地问。
“燕草说，深圳那边招工，不管农业户口、非农业户口。我们想去看看。”乌蒙说。
“就是收音机里说的那个深圳特区？”细浪疑惑地问。
“对呢，远着呢！穷家富路，是不是多带点钱？”乌蒙说。
“那是要多带点。我跟你姑再要点？”细浪问。
“不能跟他们要！他们知道了，能让我们去？你可要给我保密。”乌蒙说。
细浪答应。待剪完手指甲，又逼着乌蒙脱下鞋，把他的脚指甲剪了。这才起身，从衣箱里拿出一个青色手绢。打开，里面包着三百四十元钱，全是十元一张的，交给乌蒙。
“我就这么多。”细浪说。
乌蒙接过来，装进挎包，说：“那我走了，一定给我保密。”
“在我屋里睡会觉吧？等她们上坡走了以后，你再走。”细浪说。
“不用。我还有别的事情呢！”乌蒙兴奋地说。
乌蒙来到慧英的屋里，说要回去。慧英也不留他，让细浪去送他。
细浪送乌蒙回来，慧英把她叫到屋里，询问乌蒙来做什么？细浪经不住慧英审问，只得说了实情。
“六妮啊，今年二十三了！咋一点脑子都没有？你咋能给他们钱呢？”慧英瞪着细浪，无可奈何地说。
“弟弟要，我能不给他？我不会让弟弟为难的。”细浪辩解说。
慧英看着懵懵的细浪，叹口气说：“这是两人要私奔啊！你妗子知道是你给的路费，还不把她气死？”
细浪一听，心里顿时有些慌，忙说：“那我快去追弟弟，把钱要回来！”
“老七能给你？他知道你把这事告诉我，一定责怨你呢！那时候，你就真腰疼了！你别上坡了，快去你大姨家。把这件事告诉你大姨，然后快点回来。”慧英说。
“不用告诉我妗子？”细浪问。
“你妗子知道了，老七这顿打跑不了。”慧英说。
细浪一听，连忙说：“那还是告诉大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