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自残
沈耀回到家里已是晚上十点，包里那头呈灰色的兔子微微露出，与他可以说是毫不搭配。
他把兔子轻轻放在床上，想起道别前苏清怡说的那句“你就把这只兔子当作是我，别把牠乱扔喔。”
嘴角又不自觉的抿起，他拿起自己的被褥为它盖上，心情肉眼可见的欢悦。
睡觉前沈耀习惯倒一杯水上楼，他今晚也这么做了。
只是下楼的步伐正好碰上了刚回来的沈浩，说起来沈耀有好些天没见着他了。
“爸。” 他礼貌的叫着，对上男人的眼神，手指又不自觉的抖动，是下意识的不安。
“听说你们月考成绩出了？拿过来我看看。” 多天没见，他省略一切关心，甚至没有一句迟来的生日快乐。
他坐到餐桌前，手机本能的反扣向下。
熟悉的感觉久违涌上，沈耀抿紧嘴唇，把前些天发的成绩单递上前。
尽管心情沉到谷底，但他还是妄想能够得到那一丝的认同，那一丝的父爱。
上天偏偏不会眷顾他，就像面前的沈浩断然忽略年级第一的排名，紧盯着某栏蹙着眉，他的语气不温不热，却句句带刺。
“语文只考了132，应该还有进步的空间。”
杀人的方法很多种，不一定是枪，光是一句话就足够。
沈耀垂眸不语，他自嘲。
没用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无论是成绩，还是病情。
像他这种人，想要攀出深渊凝望太阳，根本就是痴人做梦。
因为就算他只差一步，还是会被背后的旋涡拉回谷底。
地下室昏暗无窗，狭小的空间对沈耀来说却是唯一的安全感。
美工刀一下又一下的割进手腕，生理上的痛越大，好像就能让自己的情绪得到控制。
他并不是不清醒，而是太清醒了。
清醒到自己去看病，默默吃药，去治愈这一切。
清醒到就算是自残也不能超过手腕的范围，因为会被看见。
从头到尾，他都清晰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个好的成绩，一份录取通知书。
只要拿到了，他的病就会缓解了。
可是有些时候，他真的不想等到那天了。
“只有多拿第一名，爸爸才会回家。” 蒋梦瑶从小就这样告诉他。
他也一直鞭策自己，只能是第一，但是人往往无法接受想象与现实过于偏差。
反扣的手机，女人的电话声，缺席的父亲，就像他接受不了父亲其实没有想象中这么爱他这个现实。
汗珠一滴又一滴划过他的脸颊，他已经分不清胳膊上的是血还是汗水，亦或是眼泪…
但是至少，这一刻，他在痛苦里得到了释放。
骤然，一抹刺眼的灯光照向他，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挡住那道不舒服的光线。
待他眯起眼睛看清来人后，蜷缩的身体几乎是即刻僵硬了起来。
他想逃，却动弹不得。
刀片滑落在地面，他把手藏到后面，嘴唇张张合合，想让她离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手机 “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唯一的光束也在此刻顿时消失。
半个小时前，苏清怡回到家后，走过玄关，瞳孔突猛然一缩，客厅的灯怎么是亮的？
她出门一直都有关灯的习惯，而且这个大灯她甚少会打开。
本不以为意，可当她走近一看，心脏几乎骤息停止，茶几上摆着的是一杯喝过的水。
各种猜测一时之间都挤进了大脑里，以前看的独居安全贴士在这一秒也都想不起来。
整个客厅除了她没有半个的身影，想起前些天边晓晓跟她说的鬼故事，整个人瞬间寒毛直竖。
几乎是不经过思考，她打通了沈耀的电话，“嘟…嘟…嘟…”
第三通了，还是没人接听。
她放在耳边假装对面有人，一边说着无厘头的话，一边像逃似的走出了家门。
来到沈耀家的时候，她站在门口迟迟犹豫着要不要按门铃。
现在已经是近十一点了，冒昧打扰他们家好像不太好，更何况沈耀还没接她电话。
正当她在庭子里走来走去纠结的时候，大门似乎跟她有感应般，突然打开了。
她望向那处，是李燃。
“你在这干嘛？” 李燃明显被她吓一跳，他手中拿着黑色的塑料袋，大概率是要出门扔垃圾，
“我来找沈耀，你看见他了吗？”
李燃摇头，他给她让出一道路，示意让她自己进去找。
在与李燃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听见他莫名其妙的问道“谈恋爱就会变的无时无刻想见到他吗？”
苏清怡不解，什么谈恋爱？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中文字，可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沈耀家客厅灯光早已熄灭，蒋梦瑶和沈浩应该都回到房间了，庞大的一楼空无一人。
本来苏清怡打算直接去沈耀房间的，但就在走到楼梯处的路上，她瞥见了桌上摆放着的成绩单。
也许是女人天生敏锐的第六感，她的感官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内心变的忐忑、焦急。
她站在交集处，在上楼与下楼之间选择了后者。
楼下空间很窄，仓库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像是一个不见天日的牢狱。
在转角，她听到了急促的呼吸声，没过几秒，却又平静下来。
她顺着声音向那处方向走去，电筒照进直处，昏暗的角落里，男孩拿着刀尖毫不同情的在肌肤上肆意的划落。
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腕汩汩而下。
身体好像霎然被抽空，她脸色变的苍白，那个循环的梦境如今真实的发生在自己面前。
好像又回到了林溪死的那一天，她站在担架前，什么也做不了。
她没能救下自己的母亲，如今也没能保护好那个少年。
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她走近他身边，跪坐在地上。
无力感噬入骨髓，苏清怡伸出双臂把他抱住。
她把头埋在了他的心脏处，听着他此起彼落的心跳声，好像这才能证明他还好好的活着。
喉咙哽咽，女孩的泣泪声在他耳边萦绕。
“沈耀，别怕，我来了。”
良久，男孩的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腰间。
洁白的裙摆被鲜红的血滴所沾染，红色在白色的雪堆里慢慢化开，面积越来越大。
沈耀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胸前的湿透，苏清怡在哭…为他哭吗？为什么呢？
她肯定吓坏了吧，他说过了啊…他根本不是她口中那个好人。
可是，能不能…苏清怡…能不能，不要因为这样害怕我，远离我？
沈耀收紧手中的力度，他闭起眼，如果这是幻觉，那他也认了。
苏清怡数不清自己哭了多久，她从怀里怔怔的出来，眼睛通红。
距离突然被拉远，沈耀怕她会走掉，下意识的想拉她的手。
可又迟迟放下。
黑暗中，她站起身，把美工刀放在湿巾上擦拭干净，再把地上的痕迹都清理一遍。
随后她低头，手掌缓缓张开，”我们走吧，沈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