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他做到了
华昀珏看着刘骏已经死了,才放开手,无力地躺在地上。
鲜血不断从口中流出,胸前那刀痕也在溢血,疼到麻木。
华昀珏仰头,风吹拂而来,扬起尘沙,好似传来了远方的声音。
“昀珏,别怕。”
“昀珏啊,好好用膳,好好休息,好好活着。”
华昀珏仿佛看见了爹娘,手微微抬起,想最后触碰他们。
“爹,娘,恕孩儿不孝但你们会为孩儿感到骄傲吧。”
“你们都要好好用膳,好好休息,好好活着。”
华昀珏声音渐渐落下,意识开始模糊。
弥留之际,隐约看到了楚国旗帜出现,耳边也响起了希望的号角。
那一瞬间,天际泛起鱼肚白,黎明穿破了黑暗,迎来曙光。
华昀珏噙着一抹笑,缓缓闭上眼,那手臂垂落在地。
他们终于来了,峡州有救了,真好。
真好啊,他也能安心了
楚国的援军到了。
禹国原计划是三天攻下峡州,但不曾想五天都没能攻破城池。
甚至在第六天就看到了援军,这个时间,大批援军只能是没日没夜赶路才能做到。
即便身体疲惫,但看到为了守护城池殊死一搏的将士,看到遍地伏尸。
他们的愤怒到达了最高点。
杀红了眼。
这是鲜血铸就的,坚不可摧的城墙。
常史打开了城门,顾不得身上的伤,领着军中医官,一心朝着华昀珏的方向跑去。
“救他。”
常史摔了一个跟头,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出血。
医官背着药箱着急地朝着那边跑去,来到华昀珏身边,伸手探他的脉搏,仔细查探。
他脸白了白,常史一拐一拐来到这,立马蹲下来,焦急询问,“怎么样啊?快救人啊!”
医官红着眼眶摇头,“大人,脉象全无啊!回天乏术!”
常史像是失重般颠坐在地,他垂眼看着地上的人。
他脸色泛白,毫无生气。
常史嘴唇颤抖,眼眶泛红,仿佛还在昨日,他们还在把酒言欢。
约定要一同回京内,要骑最好的马,踏遍整座皇城,看尽繁华。
他时常说自己做过的混账事,他说想荣归故里,做那个让父母为之骄傲的儿子。
常史泪水滑落,声音颤动,“你做到了。”
你做到了,不止如此,你会被峡州百姓记住,会成为那个让所有人都为之骄傲的华昀珏。
“我带你回去。”常史捡起被削断的红缨枪,几人抬着上了担架。
战场依旧持续了一夜,最终归于平静,
峡州城内很安静,大家都静静地抬着担架,自发地救治受伤的将士。
死在战场的将士,也有他们的亲人,
每个人都含着热泪,心中悲痛,可无悔。
一生都无悔,
这是他们的家,身后是他们的国。
此次援军是镇军大将军姜毅领兵,他只在峡州停留了一天,让疲惫到极点的将士休整,之后便火速南下驰援淩国,两面夹击,让宣家无路可退。
松云州,
华晟意正在与温衡义等人商议,现下淩帝在他们手里,自然能利用,鼓动淩国那些散军投靠。
淩国内部现在真是四分五裂,隐隐有各自为王的架势,就是最近还有几位想代表淩国,许诺楚国帮他夺天下,便将淩国十五座城池划给楚国。
这样的事已经是寻常,虽说淩国小皇帝还没有承诺楚国什么,但再怎么他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名头好用,楚国驰援也是站在了道德的最高处。
门外来了人,是叶秋,他手里还拿了一封信,见华晟意看向自己的时候,明显眼神躲避开了。
这样的动作哪能逃得过华晟意的眼,他立马上前,看到是峡州的信,“峡州城破了?”
叶秋摇头。
华晟意松了口气,“你个老头,城守住了你那副模样吓唬谁呢。”
叶秋依旧是没有说话,只是将信递给了温衡义。
华晟意凑上去看了一眼,前面还是高兴的,只是看到最后,神情凝固。
他从温衡义手里夺过来,仔细看了几遍。
“谁说的。”
叶秋见他问着,叹了口气,“刚从峡州来得消息。”
他虽没看信的内容,但刚刚从云逸口中得知华昀珏战死沙场了。
温衡义担心地看着,“太师”
“没事,我没事。”华晟意摆手,不想听他们任何人说话。
他往外面走,步履蹒跚,那一刻,他好像已经老到走不动道了。
连跨那门槛,都显得格外艰难。
华晟意朝着外面走,路上有不少人行礼,也有人张望。
他神色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朝着荒无人烟的地方走,走到山坡上,他撑着身子缓缓坐下。
就那么坐着,看着远处。
寂静无人之地。
他的肩膀开始发抖,整个人都克制不住的抖,呜咽声,到最后的大哭。
华晟意很少这样撕心裂肺的哭,
一次是夫人难产,一次是今天。
不远处,跟来的温衡义靠着树干,静静守候在那里。
风从那边吹来,他眼眶也红了。
因为他清楚,失去亲人的痛,
一生的思念,肝肠寸断。
次日,
华晟意顶着肿成核桃的眼出现,明日就要助淩帝反扑,他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了。
温衡义眼眶乌青,他同样也是一夜未眠,跟着华晟意熬到了凌晨,后来看着他安全回房,才放心。
几人将明日的事情定下,等走的时候,华太师看向温衡义,嗫嚅唇,待温衡义走近,他才开口,“消息传回京内了?”
温衡义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点点头,皇上知晓,乃至整个京内也可能已经知晓了。
“您是担心华夫人吗?”温衡义说着,“等写封信回去,尽量瞒住此事。”
华晟意摆摆手,“我是担心,但我知道夫人的性子,她不喜欢欺骗。
她总是比我想象中坚强,可我没法控制,自己的担心。
我的珏儿,也比我想象的优秀,可我身为父亲,会后悔没能留住他。”
温衡义静静听着他说话,也想起了一些事。
“我第一次见华昀珏,他问我,战场是什么样的。
我说战场上,人非人,而是击败敌人的刀剑。”
“他恨自己犯下的错处,遗憾不曾出去见这四方天地。
比起在父母的羽翼下躲避,他更想成为击败敌人的一刀一剑。”
“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