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游荡者
宋黎一行人远远眺望，只见那一队人马的身影越来越大。
众人就这么看着他们慢慢来到了眼前，才发现他们个个都蒙着面纱，身穿破旧斗篷。
当先一人的眼角布满皱纹，宋黎一眼便认出，此人是个人类，并且是位老人。
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呆呆注视着他们的几人，喃喃开口：
“怎么一个人类都没有……”
宋黎走上前，语气恭敬问道：“请问，您是来接头的吗？”
老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白色毛发被沙尘吹得有些泛黄的狐狸，语气冷淡道：
“你就是舵主说的那个宋老板？”
宋老板？
宋黎眉头一蹙，感到事情似乎有些蹊跷。
老头见宋黎不答，又向他身后看了一遍，接着问：
“我们的舵主在哪里？”
宋黎不解，反问道：“你们的舵主是哪位？”
老头见此人一问三不知，摇了摇头，“你到底是不是宋老板？”
宋黎点了点头，“我叫宋黎，应该是你说的那个人。”
老人沉吟片刻，眼神略过宋黎的肩膀，向万兽之国的方向看去。
“我们的舵主姓秦，名韵升，他临走前说让我们这几日都到这里来看看，接应一个姓宋的老板，真的是你吗？”
宋黎心中一颤，与身旁几人相视一看，眼神中都震惊不已。
秦韵升？！
难道……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想到这里，宋黎当即开口：“请问，你们舵主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概五天前吧，怎么了？他到底在哪？”
“五天前……”宋黎脑海中时光倒退，发现那天正是域使考核当日。
那天烈日炎炎，秦韵升说要给家里去送钱，害的他和芋头在大太阳下等了好久，难道那时候，他就料到自己会死在这场考核中了吗……
老人见宋黎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于是有些着急的再次开口：
“宋老板，我们总舵主究竟在哪里，你为什么就是不告诉我？难道，你没有见过他吗？”
宋黎回过神来，想开口，却又不知该怎么说，“秦先生他……他因为……”
“秦先生与流星界域中的考官同归于尽了。”
没等宋黎话说一半，时燧率先开出了口。
那老者闻言，神情明显震了一下，若没有身后其他几位身穿斗篷之人搀扶着，恐怕就要摔倒在地。
“这……这怎么会……我的好舵主啊！！”
老人说着，声音顿时变得凄厉起来，身后一队人马里也接连响起抽泣之声。
“他走时只说让我们务必接到一个姓宋的老板，却没说过，这一走……竟是永别啊！！”
老人哭的撕心裂肺，身形几近匍匐在地，捶胸顿足。
“咳咳……”
一声咳嗽声打断了众人压抑的哭泣。
老头缓缓起身，看向身后一副担架上的身影。
“韵落……你醒了。”
他缓缓走近被两人抬在肩上的担架，右手颤抖着抹去眼角的泪痕。
“哥哥……他怎么了？”
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从担架上传来，忽然唤醒了宋黎脑海中秦韵升最后留下的两句话：
【我有一个弟弟，名叫韵落……】
【如果你哪天见到他，替我照顾好他。】
宋黎目光呆呆注视着那副担架上身形瘦弱的孩子，脚步一点点挪移过去。
“这担架上躺的……就是秦先生的弟弟吗？”
老人回头，“舵主告诉过你韵落的事情？”
宋黎点头，目光向担架上望去。
那是一张惨白而没有生气的脸庞，只有一双生着浓密睫毛的大眼睛因为噙着热泪，看起来还有些血色。
“秦先生最后跟我说的一句话，是让我照顾好他的弟弟……”
说到这里，宋黎鼻尖一酸，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
他伸手，撩起盖在孩子身上的黄色破旧毛毯，轻轻抓住了一只冰凉的小手。
躺在担架上的孩子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眼睛一眨，一行热泪滚落鬓边，没有说话。
“因为被当做试验品的缘故，这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心脏。”
“这么多年来，舵主走遍五大国，寻访各地名医，不停为他寻找心脏续命，然而无论多好的心脏，都只能吊着他的性命，却没有一颗真正适配他的身体。”
老人抬手摘下面纱，转头让宋黎看到了他们真正的面孔。
那是一张普通人类的脸，普通的和他前世见过的所有慈祥老人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五天前，舵主送来了一颗适配度百分之九十的心脏，才让这孩子真正摆脱了更换心脏的折磨。”
“当我们问他这颗心脏来历的时候。”
“他就只说了三个字——宋老板。”
宋黎这时才终于明白，秦韵升拼命赚钱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怪他那时候会问我……能不能让人重新长出心脏来……”
想到这里，宋黎有些后悔。
如果他当时说的是可以，或许秦韵升，会走的更安心一些吧。
……
烈日灼烧的沙漠之中，一队人马牵着骆驼，抬着担架，朝着某个方向缓缓走去。
队伍的前面，宋黎一行人也披上了破旧的黄色斗篷，从正上方望下去，仿佛隐没在了沙海之中，若不仔细辨认，也很难发现那里有人在行走。
“穆老，您和秦先生是什么关系？”
宋黎看着远处耀眼的太阳，开口问道。
名叫穆怜斋的老人用拐杖在脚前探路，缓缓回答：
“关系嘛……谈不上。”穆老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回忆什么。
“当年我刚把他两兄弟从研究室带出来的时候，他们喊我爸爸……”
“后来慢慢长大，他们才明白——原来还有‘爷爷’这个称呼。”
穆老说着，呵呵笑了……还未消肿的眼眶里透出怀念的目光。
看着穆老的笑容，宋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心酸，他低下头，良久无言：
如果不是因为我，或许秦先生就不会死了吧……
穆老似乎看出了宋黎的想法，缓缓开口道：“不必自责，您为我们游荡者做的已经够多了。”
“其实，我并不惋惜舵主的离开，他是个富有智慧的人，既然他选择了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一生。”
“那么他一定坚信，自己已经完成了属于他的使命，并肯定自己的离开，有价值。”
宋黎没再说什么，沉默许久后，忽然抬头，问出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穆老……我们要去哪？”
“……回家。”
宋黎闻言，目光远眺。
一望无际的沙漠里，他想不出这些人如何辨别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