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
女娲基因舱撤回了基拟态酶，开始分析刚刚取得的数据。
谢小溪也从罐中悠悠转醒，随后像个小兔子一样蹿出来，三两下穿好衣服，然后撒丫子往外跑去。
“又去游戏舱！现在去读书，吃完晚饭再去。”
谢小溪被无情铁手抓住，立刻挣脱起来：“我不要读书！放开我！”
“我要去找望舒姐姐告状！去找陆哥哥告状！去找萧霜姐姐告状！说你欺负我！”
“天王老子来了你也要去给我学习！”赵长安再次把谢小溪提溜起来：“喊陆乘风就是陆哥哥，喊我就是赵长安？”
“不要学习！”谢小溪直接开始耍赖。
放在平时，望舒对于让谢小溪学习的事情一直也是相当支持的，但今日却一反常态起来。
“舰长，今天还是别抓着她学习了，今天她有很重要的事情。”
“是吗？”赵长安闻言，略一思索，随后松开了手。
“去吧去吧。”
“不过待会记得吃饭。”
放走了谢小溪，赵长安又叮嘱望舒检查一下今天的测量数据，随后返回自己的房间。
躺在自己的床上，赵长安抬头望着天花板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望舒的声音响起：“舰长，检测结果出来了，如今已经探测完了近八成的基因量……探测到有关归墟的部分，都是极为抽象的，无法用理性和规律去解释，还需要进行长期的研究。”
“是吗？”
赵长安无奈地撇撇嘴：“不过也是，归墟那么扭曲诡异的东西，要是它的力量是有规律可循，可以被理解的，那才不正常呢。”
话题本该就此结束，但是望舒突然说道：“舰长，你不是好奇谢小溪最近都在干什么吗？”
“嗯？”
“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赵长安倒是有些兴趣，但是坐起四下看看：“我这边可没有体感仓，她在里面干的事情，我怎么看得见。”
望舒微微一笑，柔声说道：“舰长，你乖乖躺下，意识放松……”
下一刻，赵长安就感觉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再次被一个温润如水的意识体包裹在其中，又是那种水乳交融的感觉。
自己又和望舒融为一体了。
不论融合多少次，这样的感觉都令人感到沉醉。
正当赵长安完全沉浸其中之时，他却感觉自己眼前的风景骤然变化，进入到了一片完全虚拟的空间中。
“望舒？”
赵长安微微一愣，顿时明白这是望舒的手笔。
她充当了自己的体感舱，让自己可以看见谢小溪在体感舱中的世界。
出乎赵长安的意料，体感舱中的谢小溪并没有在玩什么游戏，反而是在3d建模的程序界面。
一旁悬浮的窗口之上，滚动着3d建模的教程。
无论如何，这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也过于复杂了。
但是赵长安转头看向另外一边，谢小溪的建模成果。
一位温婉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在她身上看不出任何属于高阶修仙者的威严与压迫感，反而给人一种温馨和蔼的感触。
她的面颊温柔细腻，皮肤柔美白皙，一双眼眸明亮而深邃。
柔顺的青丝束在肩头，编成一个小麻花辫，上面点缀着紫色的小花朵。
一件简洁素雅的紫色长袍，却被她穿出高贵与优雅的气质。
虽然素未谋面，但是赵长安一眼就认出，这是谢小溪的母亲。
因为她们眉眼之间的神韵，是如此相似。
或许谢小溪长大了，也会是这样一个美人吧。
赵长安看着前后忙碌优化细节的谢小溪，一时间想说的话梗在胸口。
“谢小溪她……这些天一直在忙这件事吗？”
赵长安沉默了，他不知道，一直压抑着失去母亲的痛苦，和研究这些繁琐复杂的建模数据，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哪个更难。
自己是给了谢小溪安全无虞的环境和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却从未真正关心过她的心情……可能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哭过闹过，懂事得不像一个孩子？
不会哭闹的孩子，向来是很难得到关注的。
好在还有望舒，她更细腻，更温柔，更有同理心，从某种程度来讲，她比赵长安更像一个人类。
终于，随着谢小溪一声欢呼，写满了建模教程的界面消失不见。
她终于完成了。
不知多少个难眠的日夜，不知多少个强忍悲伤的时刻。
当谢小溪近近地贴着娘亲的脸，仔细雕琢调整细节时，不知她会是什么心情？
望舒的声音响起：“是时候该开始了，完成谢小溪的心愿。”
赵长安一愣：“等等，场景搭建和动作捕捉呢？这些不完成的话，终究只是一个建模而已……”
“放心，舰长就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我会用算力搭建实时场景，至于动作捕捉和说话内容……就由我亲自来。”
“你的意思是……”
“至少在这个时候，我来扮演这孩子的母亲吧。”
想必望舒也会顺手优化谢小溪的建模吧。
搭建一个可以实时交互的场景，然后扮演并操控人物模型的动作，根据谢小溪的行为来针对性地做出动作和回答，达到最优秀的交互效果。
这对于望舒的算力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在算力的加持下，无数湛蓝的数据构成了一片无垠的花海，花海的尽头是洁白无瑕的雪山，山上的太阳正要落下，撒下大片金黄的夕阳。
谢小溪先是恍然愣住，随后低头看向脚下，松软的泥土有着她的鞋印，用鞋底蹭一蹭，隐隐飘来一股清新的泥土香气。
一朵朵淡紫色的花朵开在田野之上，簇拥着形成一片紫色的花海，谢小溪弯下身拈来一朵，细细观察。
这是娘亲最喜爱的花，如果她也可以看见这片花海，该有多好……
谢小溪如是想着，抬头看向花海前方，一道美丽的倩影正伫立于花海之中，她的身影是那样的熟悉而又温柔。
谢小溪只是看到那个身影，顿时如遭雷击，哪怕她早知道那个人是谁，此时却也畏手畏脚起来。
忽的，那身影向着谢小溪走来，紫色的花海为她分开道路，只是恍惚之间，那身影便站在谢小溪面前。
看到那熟悉到刻骨铭心的面庞，谢小溪抿了抿嘴唇，快步跑上前，一把抱住了那熟悉的身影，恍若从前撒娇一般，将头埋在了她的怀里。
谢小溪张口，声音却变得沙哑干涩:“娘亲，我好想你。”
回应她的，是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掌，轻轻抚在她的头顶。
“哎呀，这是谁家的可爱宝贝呀？”
“是我家的～”
是谢小溪熟悉的说话方式。
娘亲带着她逃离那个可怕的黑色山洞以来，一路颠沛流离，时刻担心被黑色怪物抓到。
纵使如此，娘亲一直是温柔乐观的，尽管她也焦急过，也无助过，也曾在和自己走散时焦急哭泣过，但她从未迁怒过自己，更未曾让自己受过苦，她还是给了自己一个充满欢乐的童年。
娘亲也是一个希望被爱，遇到困难会伤心难过会哭的女孩子，可是岁月令她伟大。
谢小溪无疑是坚强的，不论是在黑暗山洞中备受煎熬的时刻，还是亲眼看着娘亲被黑色怪物变成飞灰的时刻，她都没有哭泣。
但她也是脆弱的，仅仅是一个拥抱，一下抚摸，一句熟悉无比的话语，就让她的坚强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热泪和仿佛撕裂般的心痛。
那些她自以为被完全压抑乃至于麻木的情感，在此刻完全爆发出来。
至亲的离世，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而是一片浸染余生的潮湿。
在每一个想起他们的瞬息，心头漫起酸楚的水雾，刺痛着每一个回忆。
“小溪最近乖不乖呀？过得怎么样呀？”谢小溪头顶响起了温柔的声音。
“娘亲，我过得很好，一个大哥哥把我救出来了，他虽然很凶，但是人很好……”
“小溪现在有柔软的床，还有热腾腾的吃的……还有很温柔的大姐姐，虽然一直住在天上……”
“娘亲，小溪现在过得很好，多希望你能知道……”
谢小溪身躯颤动，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娘亲，生怕她下一刻便要化作泡影散去。
“小溪，听娘亲的话，你要好好吃饭睡觉，好好长大……”温柔的手掌抚摸着谢小溪的头顶，那种触觉，熟悉而令人迷恋。
“我听话的，我会好好吃饭睡觉，我会活的特别好，好到不得了……”谢小溪一边说，一边呜咽着，于是娘亲将她拥得更紧。
无垠的紫色花海中，一对母女紧紧拥抱，仿佛万物都不能将他们分离。
相拥过了不知多久，谢小溪感觉自己被人松开，娘亲缓缓后退了几步。
“小溪，你要好好活着，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刹那间，娘亲已经退出十几步的距离。
谢小溪匆忙追了几步，又突然停住，转头看向雪山的方向。
太阳，要落山了。
母女俩隔着紫色花海相望，而最终要失去，她们之间这唯一的夕阳。
“小溪，娘亲要走了……你要乖乖的。”
小溪忍不住又向前走了几步，两行清泪滴落，说的话也变了调：“娘亲，可不可以，偶尔来我梦里看看我……”
“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娘亲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转身向着花海深处走去。
谢小溪狠狠地擦了擦眼泪，目送着娘亲的背影。
故事不长，但很难讲，花开两朵，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