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Part 52
这里是杏杏的防盗, 购买超百分之五十,或购买四十八小时后可看。 他的漫不经心与整座宅子格格不入。
桌上众人却恍若未见,或者说并不在意。
席越与霍崤之的话题, 多半是些他赴英国留学前的旧事。出乎乔微意料的是, 连席越父亲都比平日亲和许多,吃饭间, 漫步不着边际与这贤侄聊了些关于g市的天气, 新建的赛马场,高尔夫和游轮之类的话题……
多半是吃喝玩乐,大抵也清楚霍崤之是个纨绔,只讲些他爱听的。
席间,他甚至亲自替霍崤之斟了半杯红酒。
乔母坐在霍崤之对面, 时不时把厨房新上的餐点往他跟前送一送,照顾周到入微。
仿佛整座宅子都在围着男人团团转。
而霍崤之半点不推谦,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被恭维环绕。
碗碟在笑谈中轻撞。
通常这样的场合, 乔微是没有胃口的。
她全程把自己当背景板,沉默着低头机械进食, 眼睛盯着腕上的表盘, 看着滞塞的分针,恍惚发起呆来。
七点一刻。
只要熬到这个点,晚餐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微微?”
旁人连唤几声,连乔母的腿都在桌布底下撞了她两下, 乔微才回神。
“你席叔叔叫你呢。”乔母眉眼含笑。
席儒城倒也没在意她的失礼, 偏头又对男人笑道, “微微小提琴拉得很好,你们这些玩儿音乐的年轻人相处起来,应该有许多共同话题。”
也许是觉得无聊,也许是厅里太闷,男人抬手拉开帽领的带子,视线漫不经心移过来,视线落在她身上,转而便戏谑笑道:“是吗?”
她的指尖葱白修长,美甲上晶莹透粉的细钻,在灯光的晕染下熠熠生辉。
乔微默不作声将指甲收回掌心。
“当然,她刚进音附时,就是朱玉因教授亲自收下的……”
朱玉因教授是国内古典音乐的布道者,小提琴界泰斗,能被教授主动收下,乔微的音乐造诣可见一般。霍崤之在他奶奶的耳濡目染下长大,这些人应当没有不认识的。
果然,霍崤之挑眉,“不错啊,朱教授也是我奶奶的好友,听说她不轻易收弟子的。”
其实乔微的生父单独拎出来也很有分量,不过餐桌上十分默契地谁也没想过要提这个人。
旁人的谈资,对乔微来说每一秒都是凌迟。
她放下筷子。筷枕被敲击发出清脆的轻响。
贵客落筷之前,本不应该妄动的,乔微笑了一下。
“随便学着玩的,我好多年没拉过琴,朱教授大概已经记不清我了。”
那笑意浅淡,声音缓慢,眸子里像是一汪稠浓的墨,将数不清的复杂情绪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淡漠疏离。
“我玩儿的也不是严肃音乐,”霍崤之似是饱足了,往椅背上一靠,“跟我奶奶不一样,我更喜欢轻漫俗气的。”
饭后,父子俩送客人出门。
佣人们收拾着餐盘碗碟时,乔母把餐巾扔桌上,当即便朝她发作。
“乔微,你最近是越来越放肆了。”
指的是刚才席上她落席儒城面子的事。
乔微往椅背上靠着,扭头看窗子外边,轻笑一声,“我以为我已经足够温顺了。”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服我管教,”乔母皱眉许久,冷笑一声,“好,那你爸爸留给你的琴,你也别再指望拿回去,我这就去联系拍卖会……”
“你敢!”
这话才是乔微的软肋。
她当即坐直身子,转回头狠狠盯着她,“那是我的东西,你没有资格那么做!”
漆黑的眼眸燃着一团火,几乎要把人焚烧干净。
“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乔母恍若未见,轻描淡写拂掉衣摆莫须有的灰尘,“如果你真想看着琴被别人拍走,大可以试试再和我对着干。”
乔微的拳头发紧,咬紧牙关冷声应她:“那我也不可能一辈子任你摆布。”
“那就听话直到你嫁出去的那一天为止。”
乔母音落,起身向餐厅外走,只留下一声温柔的唤。
“王妈,帮我倒杯花茶来。”
晚上席越送乔微返校。
他的车开得跟人一样低调稳沉,乔微上车,先发了半晌呆。
车子拐上环城高速时,席越才提起了乔微毕业的事。
乔母的意思是先安排乔微到环海实习,席越自然是赞同的,席叔叔也随她的意见。
“到时候我找个耐心的人带你,每天学一点儿,不会很累……”席越温声和她说着。
车厢密闭性很好,不仔细都听不到窗外一掠而过的风声呼啸,高速路上偏头看出去,外面是漆黑一片,偶尔才能远远看见城中零星的灯火。
乔微敷衍地听,收回视线,百无聊赖打开手机,里面的游戏是最早古的俄罗斯方块和贪吃蛇。
按了一会儿,她便失去了兴趣,像是想起什么,乔微出声打断:“ipad借我用一下。”
“后排公文袋里,小心点拿。”
席越帮她按亮头顶的车灯。
昏暗的光线里,乔微坐稳,打开学校提供的体检查询网站。
毕业组织的体检并不复杂,无非是身高体重,眼科、血常规……之类的,乔微一路划着看下来,手指忽然顿住了。
“怎么了?”
席越开着车偏头看她一眼。
那些专业的东西乔微也看不懂,只是体检表最后的诊断意见不明,还通知她——
尽快复查。
“没事。”
乔微抬头,在漆黑的车窗玻璃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关掉网页,清除浏览记录。
席越把乔微送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又从后座里给她拿了一个天蓝色的小罐子。
“什么?”乔微没有立刻接。
“气泡糖,我记得你爱吃这个,前两天恰巧看见人卖。”
乔微沉默片刻,腾开手,低头接过来,笑道,“这个你也记得啊。”
乔母觉得这些东西不健康,还令人发胖,是严禁她碰的。
转身时,席越似乎是听到了她喉咙里有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叹。
她的背影在月色里很瘦,整个人被包裹在大衣里,还是显得单薄。
风一动,黑发便跟着风声舞动起来,拍得大衣飒飒作响。
走到楼梯尽头时,她终于回头了,扬声冲他说了一句,“席越,你回去吧。”
路灯的光晕里,她笑了一下。
乔微打开盒子,撕了一颗橘子味的放在嘴巴里。感受着气泡在口腔里升腾,酸甜很刺激味蕾。久违的味道,像是小时候爸爸买的碳酸饮料。
乔微心心念念喜欢这个味道这么久,其实并没有多好。但人就是有一种奇怪的心理,旁人越不让做的事,偏想突破全世界的阻碍去做成。
打开柜子,她把糖匣放进最底处。
其实,席越不是最开始便这样对她的,乔微记得自己刚跟着母亲到席家那会儿,他很讨厌她。毕竟母亲去世不到半年,父亲便续弦,任谁都对继母带来的女儿拿不出好脸色。
但席越又是个聪明稳沉的人,他从来不将讨厌写在脸上,只是不与她说话,把她当空气,将冷暴力进行到底。
再后来,大抵发现乔微原来是跟他是一样的可怜虫,便也不难为她了。
从开始现在,中间他们的关系其实要好过一阵子。
只不过人都会长大,朝前走,便是一个破碎的过程,得把许多东西往后抛。所有纯粹的感情里一旦掺杂上其他东西,便再难清澈回来了,就像他们十七八岁时候一样。
乔微更愿意把那时候的时光,当成一场短暂的同盟。
同盟破裂的契机,是乔微高三要毕业的那一年,席越在大学里交的女朋友。
世家出身,高挑美艳,最重要的是,冰雪聪明。
她第一次到席家来时,站在露台上看见了放学回来的乔微,回头便把席越支开去拿果汁了。
那天露台的落地窗帘半散着,她穿了件修身的羊毛衫裙站在窗前,大衣抱在手上,背光回头,拨撩了一下长发,冲她笑了笑,然后问:“你就是席越的继妹吧?”
接下来,她用始终温和的调子捍卫了主权,顺道拐弯抹角说出乔母打算把两人撮合成一对,但注定不会成功的意图。
乔母的想法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可对那时的乔微来说,无异于骇浪惊涛。她从来没有想过乔母打的是这个主意。
最后那句话,更是让乔微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无法坦然面对席越。
“席越他会因为你们母女成为圈子里的笑柄。”
正对着窗,阳光戳得她眼睛很疼。
除了模样,乔微和她父亲像了个十成十,清高、骄傲,她了解自己,她不可能做出乔母所期待的事情来,可那一瞬间,女生赤|裸|裸点出来的那一刻,羞耻和狼狈还是令她颜面全失,无地自容。
后来席越大三便和那女孩分手了,家里问起时,说是性格不合。
但乔微便是从那时候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谨慎地给自己画了一个圈,再不越及外面一步。
宿舍夜谈,又说起了近三个月没见面的袁律静。
“你们说律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不会是律静爸妈为了拿彩礼,给逼着嫁人了吧?”林蕾猜测,“不然怎么能连电话都打不通呢。”
“不一定,我听说那边女孩到了十五六岁就有嫁人的。”
“但律静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可能受他们摆布?”
“我那天还在肿瘤科见到律静,会不会是她的什么亲人病了,家里拿不出钱,就——”
“不会。”眼见众人越猜越离谱,乔微出声打断,“律静的爸妈很开明,不然也不会让她来g市上学了。”
此话一出,寝室又静默下来。
半晌,又才有人低声嗫嚅,“那律静到底是怎么了嘛,都快期末了……”
好歹一起住了四年。
灯已经熄了,乔微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半晌,忽然从床上起身,踩着鞋到桌子前开了台灯,打开电脑。
她记得,律静有个亲弟弟。
袁律静从前常跟她提起这个弟弟。家里清贫,为了供她在g市上学,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律书也是在那时候自己退了学。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贝斯,跟省会的酒吧签了合约,给乐队伴奏赚钱,一边还家里贷款,一边供姐姐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