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是见血封喉，就算不得毒药
许是完全没想到米雪会做出这样的对应，苏霖一时僵在了那里。
任由米雪抱住他，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
“不要顾虑，喊出来吧。你体内郁积了太多的情绪，如果不想走到崩溃的地步，就释放出来吧。
你再聪明，也是肉体凡胎。人都是有极限的，太多事憋在心里，你以为会平安无事吗？”
米雪轻声说着，就像一个阔别已久的老朋友。
温和而独特的声音，有着极强的抚慰人心的力量。
“少吓唬我，我根本没事。”
短暂的发呆之后，苏霖从米雪怀中挣脱出来，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神态。
“你知道喝醉的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本质上来说，你现在和他们的心理是一样的。
你以为自己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就代表着没事？
可是在我看来，你距离病入膏肓，也不差多少了。
你有没有发觉，最近你走路的速度越来越慢。
不管几点睡，早上醒的都越来越早。
不喜欢和任何人说话，也没兴趣做任何事。
明明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却就是没什么力气。”
米雪也重新站直身体，双手优雅地插进外套的口袋。
看着苏霖，以十分专业的口吻说道。
苏霖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违心地反驳，只是蹙眉道：
“这又能代表什么？”
“这代表着……你想把自己变成一座孤岛，好尽可能地节省身体里的能量。
那么为什么要节省能量呢？因为你心里清楚，有一个地方变成了无底洞，就算有再多的能量也不嫌多。
你也许想过不去管它，但你做不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无底洞已经进化成了黑洞。
它彻底脱离了你的控制，反而反客为主地把你给控制了。
它不加节制地向你索取着时间、精力、心力……等等一切你拿得出手的珍贵的东西。
你每次对它的满足，都让它的胃口更大，让它对你更加肆无忌惮。”
米雪暂时停下了说话，双手从口袋里抬起来，向前捧住了苏霖的脸，再次靠近他，真诚又认真地说道：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很糟糕，很危险。
你的思维能力在达到一个极限之后，会迅速衰弱，变得越来越慢。
你对这个世界建立起来的认知，也会发生不同程度的崩坏。
刚开始，我以为你只是有一点抑郁的征兆。
又或者，是存在回避型人格，喜欢逃避问题，不肯面对现实。
但现在我清楚了，你的情况远比这些要严重。
我以专业医生的立场郑重地通知你，再不加以治疗，你真的可能会走到精神分裂那一步。
到时候意味着什么，应该不用我详细跟你解释了。
所以……现在就有一个这么优秀而且专业对口的医生站在你面前，你确定还要赶我走吗？”
米雪轻飘飘的语调，包含着的却是分外沉重的内容。
苏霖一时默然。
早在之前再次失控地差点动手的时候，他就已经相信了米雪的能力。
若非天才般的人物，谁能仅凭一个人的眼睛，就能在短时间内读出那么多东西？
但问题在于……即便知道她或许有能力帮到自己，可有些事终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告诉她的。
一旦这个女人有着自己意料之外的一面，那产生的连锁反应……苏霖无法承受。
“……我还是要问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帮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半晌之后，苏霖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
“我呸！你想的美。本姑娘之前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你想救我也得能见着我啊。
你不用想些有的没的，我可以以自己的职业操守向你保证，我对你就是单纯的感兴趣。
你是不知道，我回国之后的这段时间有多无聊。
明明能见到那么多帅哥美女，却没看到一个身上有足够多故事的。
而你，就是那个例外。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出现，打消了我本来决定回米国的念头。
因为我相信，我在你身上听到的故事，绝对值得我这几个月的等待。
至于为什么会注意到你，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谁让你当初在人群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别人都是狂热的眼神，只要你是审视。
所以我当然立刻就发现你了，然后我的第六感就告诉我，你也许就是我此次回国的意义。
而后来在教室里，在我不顾廉耻地强行打破我们之间的壁垒之后，你的反应也证实了，我的眼力不错，我的第六感也没错。
你不仅有着我感兴趣的故事，而且还是非常精彩的故事。
如果听不到，我什么事也做不下去。”
苏霖：“……”
苏霖用看变态一样的眼神看着米雪，但心里其实放心了不少。
这个解释听起来是有些变态疯狂的意味，但某种程度上，她这段时间匪夷所思的行径倒是显得合理了起来。
苏霖沉默了一会儿，感觉情绪平稳了许多。
他友好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米雪的肩膀：
“谢谢你的好意，但很可惜……我对你一无所知，没办法相信你。”
随后，就大踏步地离开了这里。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苏霖走向附近的食堂。
而就在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快要混进别人的背影里看不见的时候，米雪忍不住大声喊道：
“苏霖！这次离开，你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以为在沉默中灭亡就是最好的结局？不，你错了！你记住我的话！沉默和爆发都是死路，你一个人不行的！”
……
苏霖在食堂里吃完饭，出来的时候迎面碰上同样来吃饭的李恺撒。
“吃完了啊？也不叫我一声，今天的菜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
“是吗？你吃的什么？我懒得挑了，跟你吃一样的好了。”
“我……”
苏霖张开口，却赫然发觉，忘了刚刚吃的是什么。
“干嘛跟我吃一样的？遇事不决吃麻辣烫好了。”
应付了一句，苏霖立刻闪人。
留下李恺撒在原地挠头：
“怎么了最近这是？怎么好像浑浑噩噩的……”
苏霖散了一会儿步，米雪的话像紧箍咒一样不停地在脑子里盘旋。
他停下来，呼出一大口浊气，随后快步朝校门走去。
今天剩下的课已经没心思上了，现在只想着回家。
虽说家里不会有解决问题的钥匙，甚至还会让情况变得更加严重。
但起码……在当下，在今天，能够让自己感觉到安心。
“饮鸩……饮鸩……既然不是见血封喉，那就算不得毒药。
充其量，只是比较危险的，不能常喝的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