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质疑与理解
路圆雅照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她从后视镜中往后看，看到了自己舅舅舅妈的身影，两人一直站在那个位置，片刻后，整栋房子都被路旁的树冠遮挡。
庞瑶紧紧握着路博实的手，满脸愁容，但路博实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只要他们一家人待在一起，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他轻拍自己老婆的手背，悄声安抚：“没事没事，刚好我们都半个多月没出来活动过，就当是散心好了。”
庞瑶还没说话，路圆雅就咋呼起来。
“我亲爱的妈妈啊，相信你女儿，”她用一些老生常谈的话来宽慰庞瑶，“而且，这都是为了你们着想啊。”
就像苏雨说的，到时候食物吃完了，那必然有人要出去搜寻物资，如果她提出自己和苏雨出去，爸妈肯定不会同意，而且爸爸还会说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怎么可以看着女儿家出去冒险，自己什么都不干坐享其成？
他自尊心绝对受不了。
“所以现在大家一起出来，爸爸你就不用有心理负担了，对吧。”
好像是这个理，但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路博实尝试着思考了几秒，无果之后索性放弃，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一开始，庞瑶坐在车里根本就不敢往外看，生怕冷不丁看到什么恐怖的画面，会忍不住失声尖叫，让两个孩子看自己的笑话。
但她心底也明白，这些东西迟早都是要面对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在做足心理准备之后，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扒在窗户边往外看。
原本热闹的别墅区此刻不见半个人影，只有那些已经死掉却还在活蹦乱跳的东西，听到动静从各个角落钻出来。
它们大部分生前遭受过的一切，都经由身上的残缺程度体现出来。
庞瑶死死捂着嘴，在这些丧尸中，她看到了不少熟悉面孔，曾经和她约好每日去散步的朋友，或者是因为关系好经常来往的邻居，往日和煦的笑容被眼前的狰狞所替代，她怕自己也会变成这种东西。
注意到庞瑶双肩的颤抖，路博实靠过去，将人揽在怀里抱住。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们，就算是死，我也会死在你面前，等你和女儿来找我。”
本来庞瑶的情绪还不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但听到路博实这么说，委屈和恐惧一起涌上心头，她依在对方怀中低声啜泣。
“这说的什么话？”庞瑶感动得不行，但路圆雅吃不吃这一套，“怎么张口就是死不死，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难道不就是想让大家都好好活着，你倒好，现在就想着谁先死了。”
她装作愠怒，“那不如这样，等会我让雨雨直接开车把我们撞死，就不用分前后啦。”
苏雨抿唇一笑，却没有接她的话。
“你这丫头，真是没大没小，怎么跟你爸说话呢？”庞瑶破涕为笑。
见她心情转好，路博实也懒得跟路圆雅计较，反正他也明白，自己以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不见了，现在的她已经长大，有主见有能力，他和老婆反倒成为了拖后腿的那个。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其实说起这件事，路圆雅就不免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因为她，那这个时候苏雨说不定早就到家，和自己的父母团聚。
然而此刻，他们距离苏雨父母的位置，还有几百公里，虽然看起来不过顶多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但路上会遇到什么谁也说不清，耽搁的时间只会被无限拉长。
“回我家，”路圆雅不吭声，苏雨就将话头接了过来，“那边地广人稀，会安全一些。”
庞瑶这才想起来，从昨天到现在，他和路博实作为长辈，一直都没想起来关心苏雨家中的情况，于是犹豫着说道：“小苏，你家里人……情况怎么样？他们的食物够吃吗？”
本来想委婉地问一下苏雨的父母是否安全，但这话说出去，听着却有些像担心食物够不够这么多人吃，庞瑶顿时有些后悔。
路博实只好在一旁为她解释：“你阿姨的话，就是想问问你爸妈或者其他亲人安不安全？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没事，叔叔阿姨，我能理解你们的关心。”
苏雨将车重新开上高速路，在通过收费站的时候，她特意放慢了车速，短暂搜寻一番，并没有看到那个工作人员的身影，也不知是已经逃走，还是继续躲在她的收费岗亭里苟延残喘。
“现在情况不明，”收回视线，苏雨的语气平淡依旧，“只有等回去之后才知道。”
所以她昨晚就是在这样的担忧中，被迫留宿了一晚吗？
庞瑶心中满是愧疚，“不好意思啊小苏，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和叔叔阿姨一定不会耽误时间。”
“我也是，对不起啊雨雨。”
路博实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他隐含愧疚的神情中，也可以看得出此刻的心情。
莫名收到了接二连三的道歉，苏雨愣了一秒，自己不都说了没事吗？
“真的没关系，”她再次说明，“而且昨天的时间确实有些晚了，摸黑行进不安全，所以我才同意留下来。”
话虽如此，但在得知苏雨父母确切的消息之前，庞瑶和路博实心中的愧疚都不会消减。
“对了爸妈，”路圆雅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气氛，主动挑起另一话题，“我们在来的时候，遇到了自称旅游团的一伙人……”
先前，路圆雅和他们说了一路上发生的事，但出于一些顾虑，她只选择了部分内容，将诸如杀人之类的事都隐瞒了下来。
就是怕爸妈接受不了。
但现在人都在车上，接受不了也得接受，于是从她们被那辆客运大巴拦下开始，一直到在森林中遇上极乐团的成员，所有事宜全盘托出，连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没有落下。
庞瑶原本还聚精会神，在听到路圆雅说那些男人是从监狱里逃出来，她脸色大变，急忙询问路圆雅和苏雨有没有吃亏。
连路博实都咬紧了牙关，就怕下一秒，女儿会说出自己最不想听的消息。
但路圆雅接下来的话，似乎让两人更加无法理解，路博实不得不打断对方：“等一下，你刚才说你们把从监狱里逃出来那些人，全杀了？”
他的质疑在路圆雅的意料之中。
“是的，如果我们不先下手为强，”路圆雅转过身，和两人对视，“那我们的结果就会和车上的那些女孩一样，被人当做泄欲工具，生不如死。”
路博实望向路圆雅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当然不愿意女儿落入这样的下场，但杀人这种事，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让他一时间根本就无法思考。
在这点上，庞瑶的反应就要比路博实好上许多。
“圆雅，你跟妈妈说这都是真的吗？”
问题得到肯定回答，她看到了自己女儿眼中的坚毅，片刻后，如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缓慢而决绝地点头：“好，你们做的很好，这样的人留在世上也是一种祸害。”
没想到是妈妈先理解她们的做法，惊喜之余，路圆雅也有些讶异，但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情绪，根本就影响不到她。
解开安全带，路圆雅从两个座位中间穿过，来到后排，和庞瑶紧紧抱在一起。
“妈，你都不知道，在我得知那些女生被他们……的时候，有多气愤！”
庞瑶默默流下两行泪，还好，还好她的女儿有自保能力，不然她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在她们身侧，路博实看着二人，眼神复杂。
“叔叔，你是在同情那些人吗？”
苏雨的声音突兀响起，路博实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这是在问自己，下意识为自己做辩解：“不，我怎么可能同情那些人渣，只是……”
“只是什么？”苏雨又追问，“觉得他们命不该绝？因为法律都没有判他们死刑，所以你觉得杀了他们是在犯法，会受到相应的处罚？”
没想到对方一下就猜中了自己的心思，路博实心生佩服。
“对，差不多是这样。”
他满是无奈地摸了摸路圆雅的头发，“我可不想等这些东西被消灭的那一天，转头就发现圆雅被警察抓起来，要吃一辈子牢饭。”
“爸，你也想太多了吧，”路圆雅原本抱着庞瑶不撒手，听到路博实这么说，瞬间就挺直了腰杆，“看来你们还是不清楚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别说丧尸被消灭，人类能不能存续下去都是个问题，谁还有那个闲工夫来抓我？”
但路博实还是有些疑惑。
于是路圆雅就把从南希那里得知的情报，一五一十都讲给了爸妈听，越是了解，两人便越是心惊。
话音落下，庞瑶抓着她的手腕，“你力气真有那么大吗？”
“那不然，我骗你们干什么？”
为了佐证自己画中的真实性，路圆雅四处找能用来证明自己力量的东西，她看向副驾驶的位置，在靠背上轻轻一捏，那一块瞬间变成薄薄一片。
路博实不信邪，“说不定是这车的质量有问题。”
“那你也试试呗。”路圆雅耸肩。
说试就试，他一个正经的唯物主义者，才不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不管他怎么用劲，就算把脸都憋红了，也做不到路圆雅在那种程度。
“算了吧爸，事实摆在面前，别挣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