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苟且偷生
通常情况下,其他班级的同学都会选择在下课时间进行排练,但 5 班由于课业繁重,周扶桑和许望舒只能等到所有人放学后,才能抽出一点时间来排练。
周扶桑掏出书包里的《杨絮》,笑道:“这本书怎么这么沉,背了个秤砣一样。”
周扶桑玩世不恭的脸上好像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正经起来。
许望舒叹口气:“你认真点,这本书你到底看了没有?”
“我当然看了啊!为了看这本书,我可是熬了整整一个通宵。”周扶桑没说谎,他是真看了一夜。
这本书中的故事情节其实非常简单,讲述的是一对恋人之间的故事。
主角名叫杨最,但不幸患上了肺癌;而另一个配角则叫做冯扦水,他得知消息后便主动前来寻找杨最,并最终两人重新走到了一起。
许望舒继续追问道:“既然你看了,那你说说男女主角都叫什么名字?”
“呃……一个叫冯扦水,另一个叫杨美。哦不对,现在应该叫杨最才对。
许望舒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催促道:“好了好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核对一下台词吧,不然天色就要变黑了。”
许望舒拿出了自己手写的两个剧本。
“你说要不要换一个剧本啊?我总是觉得这个剧本有些别扭呢。”周扶桑看着剧本,若有所思地说道。
事实上,许望舒对此也并非毫无想法。
毕竟涉及到情情爱爱这样复杂微妙的情感主题,对于还处于懵懂无知阶段的他们来说,确实难以完美演绎出来。
“可是现在距离表演只有一天时间了,恐怕已经来不及更换剧本了吧……要不我去和老师商量一下,把我们的节目调整到最后出场吧。到那时,台下估计也没剩多少观众了。”许望舒无奈地提议道。
——
两人核对完台词后,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缓缓走来,停在窗前,探出脑袋,俏皮地问道:“你们排练得如何啦?”原来是温暖来了。
周扶桑轻轻一笑,回答道:“嗯,挺好的。”
温暖今天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麻花辫,充满期待的说:“等你们演出结束后,我要送你们一人一束花,庆祝庆祝!”
“太麻烦你了吧。”许望舒有些不好意思。
温暖却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一点也不麻烦呀,我家就是开花店的嘛,我肯定会亲自包两束最漂亮、最特别的花送给你们俩哟!”说完,她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该选什么样的花才合适。
突然间,温暖兴奋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我想起来包什么花好了,我先回家了,拜拜。”
看着温暖渐行渐远的背影,剩下的两人相视一笑,周扶桑提起背包:“行了,我们也回家吧。”
“嗯,走吧。”
——
第二天教师节演出如期举行,
周扶桑找了套适合的演出服,是个黑色的衬衫,顺手给许望舒也找了,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
由于之前那些冗长乏味、拖泥带水的表演占用了太多时间,当终于轮到周扶桑和许望舒登场时,夜幕已然降临,
整个场馆变得昏暗阴沉起来。
而此时此刻,场内原本熙熙攘攘的观众也早已离开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寂静。
面对如此冷清空旷的景象,周扶桑站在后台,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
他头上微微出汗,心里安慰自己道:“我不紧张,我不紧张。”
站在一旁的许望舒,还是头一次见到周扶桑会因为一场表演而如此紧张失态。
他嘴角微微上扬,然后轻轻的拍了拍周扶桑的肩膀,温柔地说道:“没事,就几句台词,说完就行了。”
由于时间问题,许望舒把剧本改了又改,就剩几句话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个演出的意义,他们完全可以回家睡大觉,但他拗不过周扶桑。
这里既没有主持人掌控全场,也没有观众前来捧场,有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舞台。
周扶桑懒散地斜倚着墙壁,毫不在意形象地坐在台阶上,睡了过去。
突然间传来一阵声响,周扶桑慢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
那双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此刻却毫无生气,仿佛被黑暗所吞噬,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许望舒缓缓走来,他的眼神清澈如水;一头利落的短发遮住了他的眉毛,却难掩其分明的脸部轮廓。
在逆着光的方向,只见许望舒伸出一只手指修长、骨骼分明的手,并用温柔低沉的嗓音轻声说道:“起来吧,冯扦水。”
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周扶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记忆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那些如海浪般源源不断涌现出来的头疼再次席卷而来,令他无法分辨眼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一场虚幻缥缈的梦境。
他还记得《杨絮》里写道:
当冯扦水得知杨最时日无多的噩耗后,他彻夜难眠,寸步不离地守在杨最身旁。
然而……杨最终究还是没能撑到除夕。
冯扦水最后参加完葬礼的时候,他边写边哭,遗书上写满了杨最:
疾病就像一个阴晴不定的恶魔,从始至终都是个不稳定因素。
杨最的心真的很小,小到我再也听不到你的心跳。
杨最心真的好大,大到让人倾家荡产,泪流满面。
——
现实的一刹那,周扶桑仿佛被操控的提线木偶,机械地完成了前半段表演。
“杨最……你非要这么狠心。”周扶桑的声音慢慢变得颤抖着。
然而,他的话语却如同风中的残烛一般无力,因为此刻的他已如风中残叶般脆弱不堪。
“可是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啊”许望舒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宛如一块破碎的镜子,随时可能崩裂成无数碎片。
周扶桑慢慢靠近许望舒,轻柔的替他拂去眼角的泪。
许望舒感受到了周扶桑的触碰,他微微睁开双眼,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后的避风港,可以安心地离去。
许望舒的身体突然失去了支撑力,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
周扶桑伸手接住他,感受着他的身躯倒入自己的怀中。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
周扶桑第一次感觉到心跳的这么快,它像是年久失修,又像是脱去束缚,一下下震耳欲聋。
他低下头,两只手嘚嘚瑟瑟的托起许望舒清瘦的脸颊。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许望舒脸上细腻的肌肤,以及那近乎透明的苍白。
许望舒甘心的闭上眼睛,黑长的睫毛染上水汽。
在这一瞬间,周扶桑忘记了一切,曾经的回忆也不重要了。
只有眼前这个让他心疼不已的男孩。
就在这个时候,台下突然响起了一阵微弱的掌声。
这阵掌声虽然不大,但却足以打破此刻的宁静氛围。
然而,台上的周扶桑却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所干扰,他的眼神依然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许望舒。
四周一片静谧无声,仿佛时间都已经停止流动。
在这样一个寂静的环境,周扶桑俯身,借位吻了下去。
肌肤相贴,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下来,轻轻滴落在对方的脸上。
泪水交汇之处,仿佛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化学反应,使得它们融合在了一起。
他可以是冯扦水,但许望舒绝不能是杨最。
——
台下观众席坐着温暖和江湖两个人,两个人一人抱着一束花跟个可爱的福娃一样。
待回过神后,两人手忙脚乱地将怀中的鲜花递给台上之人。
不仅如此,温暖还特意借来了一部照相机,并由江湖负责架设调试到位。
江湖看着镜头里的周扶桑,站的老远,他调节气氛道:“周扶桑你别站这么远,都出镜头了,别害羞啊。”
温暖也跟着起哄道:“来来来,冯扦水过来,站这么老远干嘛。”
周扶桑磨磨蹭蹭的走到舞台中间,站到了许望舒旁边。
温暖转过头来,又询问起许望舒:“杨最,你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呀?”
只见许望舒怀里抱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花,脸上还残留着未曾干涸的泪痕,但他仍然微笑着回答道:“嗯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就是觉得很开心。”
“来来冯扦水同志,你说说,今天有什么触动吗,借位演的那么逼真。”
“就是感觉比读书好玩。”周扶桑则抱着一束向日葵,笑起来阳光又有点憨厚。
也许是因为感情太过深沉,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苦涩,泪水也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34;就是这个位置,千万不要动哦。&34;江湖轻声说道,然后在倒计时即将结束的时候,迅速走到了一旁。
周扶桑微笑着看了一眼许望舒,这一幕恰好被相机抓拍下来,定格了青春的美好瞬间。
平凡岁月,我们虽然苟且偷生,但从不虚度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