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擦肩而过
一个星期之后周扶桑顺利出院。
他回到周家那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宅院里去,那里好像只有一片死寂,并不是真正的家。
相反,他决定依靠自己过去积攒下的钱财,独自租下一间九中后面,小小的一居室作为栖身之所。
这个决定或许有些艰难,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却是一种解脱和新生。
周扶桑此番归来,目的只有一个——整理行囊。
天空阴沉沉的,细雨如丝般飘落,轻轻地敲打着青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
雨水渐渐汇聚成一股股细流,流淌过庭院中的蔷薇花丛,使得那娇艳欲滴的花朵也被浸润得湿漉漉的。
细密的雨珠不断从空中洒落,有的滴落在周扶桑的发间,然后沿着他的发丝缓缓滑落,最终停留在黑色冲锋衣上面。
有的则停歇在他清冷的面庞上,仿佛想要窥探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然而,周扶桑的眼神始终坚定而冷静,似乎并没有因为这连绵不绝的细雨而有丝毫动摇。
他打着石膏的手挂在脖子上,一只肩膀用力的推开无比沉重的铁门。
伴随着“嘎吱”一声闷响,铁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幽暗深邃的通道。
一个的黑色信封出现在洁白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宛如黑夜中的一颗星辰,格外引人注目。
周扶桑眉头微皱,他缓缓蹲下身捡起了信封。
它像是沉睡了很久,边边角角被太阳照射的泛黄。
夏日里潮湿的空气弥漫四周,带着阵阵让人难以言喻的黏稠感。
洁白的信纸被周扶桑抽出,随着手指的动作,上面一字一句慢慢浮现。
“一朵蓝色阴雨慢慢绽放。
它开的是你的泪,还是你无法抉择的命运
人生苦短,你像桑阳,如红玫瑰一般温柔
嫩绿的麦香吹满整个夏天
我好像爱上了你……不止夏天
——樘梨”
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厚重,仿佛要压垮整个世界一般。
伴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响雷划破天际,似乎想要将周围的一切都撕裂开来。
周扶桑垂眸呢喃道:“樘梨?”
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完全陌生,脑海中没有丝毫关于此人的记忆。
他摇了摇头,心想也许只是一场无聊的恶作罢了。
随后,他收拾完所有家当,就搬进了那间简陋的小屋里,带着硬币开始了新的生活。
他蹲下身放下硬币。
硬币立马欢脱的在房间里跑了起来。
周扶桑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露出了微笑。
他慢慢地站起身来,轻声说道:“你也很喜欢这里吗?我也挺喜欢的。”
这里没有喧嚣繁华,只有内心的安宁与平静。
同时,周扶桑更换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微信里也只有孤单单的两个人。
从此以后,他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离开来一般,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里,默默舔舐着伤口、思考着未来。
然而正是这种独处让他有机会重新审视自我。
——
搬家第一天,江筝带着一大袋水果来探望周扶桑。
狭窄的家里被周扶桑收拾的很干净,四面没什么通风口,住着有点憋屈的感觉。
周扶桑此时正懒散地躺在那张硌人的沙发上,听到动静,才抬了一下眼皮。
“你来了,冰箱里有我刚刚买的饮料。”
江筝轻将手中的水果放在柜子上,然后伸手拉开了冰箱门。
刹那间,一股冰凉的气息如同一股清泉般扑面而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定睛一看,只见冰箱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排绿色的瓶子,仔细一瞧,原来都是绿茶。
江筝无奈地说道:“大哥,我可不爱喝这个啊。”
此时,周扶桑正沉浸于电视剧情之中,被逗得哈哈大笑。
听到江筝的话后,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然后漫不经心地随口道起歉来:“哎呀,瞧我这记性!忘了你的口味了。那边桌子上有倒水的壶,你自己随便倒点吧。”
江筝见状,默默地叹了口气,转身朝着摆放水壶的桌子走去。
途中,他顺手抱起地上的硬币,走到桌前,凝视片刻后,突然发出一声叹息:“唉……难道说,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去看望一下许望舒吗?”
江筝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提出要带周扶桑去看看许望舒了,但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不去。
周扶桑失忆之后,脑海中关于许望舒的记忆像是被橡皮擦抹去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从出院以来,他整个人就像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浑身的骨头似乎都散架了似的,对什么都提不起一丝力气与兴趣。
面对江筝热情洋溢的提议,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用一种淡漠到极致的语气说道:“没兴趣。”
那三个字仿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冷漠和疏离,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江筝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周扶桑现在会对许望舒如此冷漠。
看着周扶桑的样子,江筝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心疼和担忧。
他知道,周扶桑最近遇到了很多事情,心情一直很不好,或许,去见见许望舒,能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一些呢?
然而,无论江筝怎么劝说,周扶桑始终不肯改变主意,他紧闭着双眼,什么也不想听。
江筝叹了口气,也只能默默地离开,不再打扰他。
随着江筝的离去,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安静,就像被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着。
没有了刚才的喧嚣与争执,只有一片死寂般的沉静。
周扶桑默默地抬起头,目光凝视着那已经剥落得不成样子、满是斑驳痕迹的天花板。
这些掉落的残渣,宛如岁月留下的印记,见证着时间的流逝和生活的沧桑。
它们似乎在诉说着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但如今已无人倾听。
——
隔天,周扶桑的左手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一只手抱着硬币,打算去超市买点食材。
当他走到楼下时,正巧路过一家理发店。
突然间,理发店的老板从店里冲了出来,二话不说便拉住了周扶桑。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周扶桑有些惊愕,他试图挣脱对方的束缚,可由于现在是一只手,这点反抗无济于事。
那位老板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哎呀呀,这位帅哥真是一表人才啊!”
一边夸赞着周扶桑英俊的外貌,一边强行将他按坐在理发椅上,并信誓旦旦地表示要给他染上一款最时尚、最流行的发型。
面对这一连串奇怪而又热情招待,周扶桑尴尬的开口道:“随便染一个吧,快点的就行。”
——
——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间已过去一月有余,离九中开学的时间仅剩半个月。
生锈的齿轮似乎又开始转动起来,让许望舒和周扶桑在同一条街道上再度相遇。
此刻,周扶桑正高举着硬币,脸上洋溢着宠溺的笑容。
微风轻拂着路旁的柳树,送来阵阵清新之气。
而街边那家小小的花店,则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淡雅的花香。
这一切美好得如同画卷一般,但许望舒却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瞬间停止,鼻尖一阵发酸。
许望舒就这样静静地呆立原地,脑海中如电影般不断闪现出曾经的点点滴滴。
然而此时的周扶桑并未留意到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路边的美景。
他与许望舒擦肩而过,笑得如此轻松、如此自由。
那满头鲜艳夺目的红发随风飘扬,宛如火焰燃烧。
阳光恰到好处地洒落在他年轻而富有朝气的面庞上,为其增添了几分明亮与温暖,也使得那份自由愈发彰显无遗。
许望舒的泪水毫无征兆地顺着脸颊滑落,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僵硬。
缓缓转过身去,目光紧紧锁定在周扶桑渐行渐远的背影上,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感。
在过去的这个月里,许望舒曾经多次前往周扶桑曾经居住过的地方,试图寻找一些与他有关的线索或者回忆。
除此之外,他也不停地给周扶桑发送信息,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回应。
然而,无论他发出多少条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般毫无音讯。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许望舒的心情愈发沉重。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可这段青春也才刚刚揭晓。
一个月的时间,许望舒似乎重新回到了曾经的那些……见不得光亮日子里。
而与此同时,那几个被关进警局的混混心中早已堆满了怨气。
本来他们还把周扶桑视为一道难以逾越的难关,但不知通过何种途径打听到了周扶桑已经离去这个消息后,他们顿时感到如释重负。
在一个黑夜,终于让他们等到了这个机会!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心领神会地朝着许望围拢过去,并成功的将其逼至巷口。
此时此刻,许望已无路可退,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但内心深处第一次有一股强烈的反抗欲望在燃烧着。
回想之前,周扶桑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许多实用的打斗技巧。
尽管这种行为可能不太符合许望舒一个好学生的形象。
但周扶桑却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好学生也要保命的,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那是蠢。”
然而,尽管许望舒拼尽全力,但实力差距实在太过悬殊。
刹那间,猩红的液体如决堤般喷涌而出,溅落满地,仿佛一场凄艳而血腥的红雨倾盆而下,每一滴都承载着无尽的痛楚。
那鲜红的色彩,恰似曾经美好爱情破裂后留下的酸涩余味,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大地的裂痕之间。
然而,这片土地已干旱许久,早已无力汲取这些鲜血带来的滋养。
伴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许望舒艰难地用最后一丝力量支撑起身体。
他早已不是那么脆弱,平静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个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巷口。
眼前所见,电线交错纠缠,凌乱不堪;树叶相互交织,遮蔽视线。
而身后礁石堆积,人生脉搏跳动,直至微弱。
总觉得得到了全世界,又同时失去。
一瞬间,许望舒到底是谁?
是别人口中万千的某某,但也可能是一具散发着恶臭、令人作呕的丑陋尸体。
然而就在下一刻,泪水却如决堤般从许望舒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他不断的擦拭着眼角,可那泪水仿佛落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同样的轨迹,形成了无法逃脱的死循环。
世人常言这世上恶人寥寥无几,可惜命运弄人,这样的恶运偏偏降临到了许望舒头上。
那么,他是否真的就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难道说他上辈子犯下的罪过足以致死吗?
而那些接踵而来的折磨与苦难,究竟给他带来了什么?
莫非看到他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那些施虐者就能获得满足和愉悦感吗?
对于这些问题,许望舒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他实在难以理解那些人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同时,他也害怕当自己舍弃所有,纵身跃入另一个无底深渊时,等待着他的将会是更为残酷的现实。
世界那么大,许望舒为什么不能当个平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