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无法呼吸
周扶桑没想现在当个伴郎居然这么累!
想当初他五年级的时候也当了一次伴郎,那个时候个子矮,别人什么都没让他干。
没想到现在抱着一大堆红被子来回折腾,跟个傻猴一样,连口水都没空喝。
终于挨到了午饭时间,周扶桑忙里偷闲,匆匆跑到庄园的湖边蹲下身来,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瞅了两眼。
只见屏幕上跳出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李澜几分钟前打来的。
原来刚才周扶桑怕打扰别人,把手机调至静音模式后便没再关注它,所以并没有察觉到有人来电。
李澜可能觉得周扶桑正忙着呢,于是改为发送短信:“小柚,我们刚刚下飞机!你爸爸已经提前帮忙预订好宴会厅了,你要不要邀请几位要好的同学一起过来聚聚呀,这样会更热闹些!”
周扶桑简单的回了个“好”。
——
他先是问了一下江筝和陆隐霜,两人毫无疑问都接受了邀请。
看着微信置顶的“望月”,他的头像一直是那个证件照,一直那么呆呆的。
周扶桑掰开了黑色手机壳,从里面掏出了一模一样的证件照,他那天晚上回家之后就把它放在手机壳后面了,一直没有拿出来过。
在灼热的夏日里,连吹过来的风都是滚烫的。
周扶桑一时之间觉得特别热,他脱下了西装外套,烦躁的扯了扯黑色领带。
他鬼使神差的点开了许望舒的头像,然后噼里啪啦打了一大堆字。
【桑阳:我爸妈今晚上回来了,明天非要给我办什么升学宴,让我请几个同学,你来不来。】
——
许望舒看到这条消息,心里有点纠结。
周扶桑请的朋友肯定都是有钱有势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是别去了吧。
他编了个理由,回绝了。
【望月: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热闹,就不去了。】
【桑阳:那行吧。】
——
阳光正好,湖泊之上波光粼粼,翠绿欲滴的荷叶轻轻摇曳,湖里那些荷花娇艳欲滴。
坐在湖边的周扶桑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他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对着这片湖光山色录制起了视频。
桔柚作为 l 市最大的庄园,这里到处都种植着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一片生机勃勃。
的确,对于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来说,这里无疑是一个绝佳的结婚场所。
随着镜头的移动,每一秒的画面都如同一幅精美的画卷展现在眼前。
湖水清澈见底,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动;岸边的垂柳随风起舞,枝条轻抚着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宁静而又壮美的山河。
【桑阳:给看看这边的风景,美不美?今天太忙了,都没有好好看一看,下次带你一起来转转。】
【望月:好。】
——
婚礼很圆满,邻居看周扶桑穿着伴郎服很合适,就送给他了。
天色渐渐傍晚,周扶桑打了个出租车,很快就到家了。
他无聊的踢着路边的小石头,一个没注意,滚到了池塘里。
然而当他抬头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了前方不远处,那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周扶桑不禁愣住了,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他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了,好像素未谋面一般。
周扶桑只感觉嘴巴像是上了封条,怎么都开不了口。
而另一边的李澜似乎察觉到有人正在注视着自己,于是她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少年穿着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如松,在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稳重。
李澜不禁感叹,几年不见,儿子真的长大了。
周扶桑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的朝着父母走去。
走到近前时,他低声说道:“爸,妈……”
听到这声呼唤,李澜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快步上前,紧紧握住周扶桑的手说:“小柚啊,你到底跑到哪儿去啦?”
李澜冲着他笑了笑:“你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你爸可就真得去找开锁匠来开门了。”
周建和李澜在家门口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他们俩都没有钥匙,只能坐着干等着。
这次回来发现原本以为会荒废掉的院子里,居然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蔷薇花。
面对母亲的询问,周扶桑略带歉意地回答道:“我去参加了一场朋友的婚礼,可能回来得稍微晚了一些,不好意思。”
殊不知,这句不好意思,一瞬间让李澜表情僵硬了,她的心瞬间坠入冰窖,他们一直忙于生意,确实对儿子不太在意。
现在他们的相处,倒像是长久不来往的亲戚,十分陌生。
周扶桑没有察觉,只是勤快的提起地上的两个行李箱,可他只觉得两个箱子的重量是那么的轻,让他毫不费力……
一旁的周建自始至终都没有跟周扶桑说过一句话,脸始终黑的像锅底的灰。
他从出了机场就闷闷不乐,公司没有了他就像是没有了顶梁柱,现在乱成一锅粥。
他现在甚至没心情看周扶桑一眼,就算这个人是与自己分别了长达三年之久的亲生儿子。
即使他的身上流淌着他的血液……哪怕他们之间有着无法割舍的血缘羁绊……
——
周扶桑从兜里摸索出一把略显古朴的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只听&34;咔嗒&34;一声,那扇厚重的大门便被缓缓推开。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如闪电般冲到门口,硬币兴奋的摇着尾巴。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却让一旁的李澜有些惊讶,她疑惑的看着地上的松狮狗,开口道:“家里怎么多了一只狗?”
周扶桑赶忙站出来解释说:“它是学校那边的流浪狗,我看它可怜,就把它抱回家了。”
周扶桑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很怕李澜讨厌硬币,会把它丢弃。
李澜看着这只松狮狗,它嘴里吐出一截黑蓝色的花斑舌头,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显然是被周扶桑精心梳洗过一番,闻起来还有股淡淡的香味,讨人喜欢。
其实李澜对狗狗这种动物并没有太多反感,她蹲下身揉了揉它,问道:“还挺可爱的,叫什么名字。”
“它叫硬币。”
——
时间已经到了吃饭的点。
周扶桑本想做晚饭给两人吃,围裙都系上了。
可李澜拉着周建走了进来,非要亲自做一顿饭给周扶桑吃,把他赶到了客厅。
——
周扶桑不想站在客厅里使周建厌烦,干脆他就上楼回房间去。
进入房间后,他开始四处翻找起硬币的疫苗本。
而此时此刻的硬币却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啃咬他的拖鞋,而是十分安安静静的趴在一旁,宛如一个小小的太阳般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
没一会李澜就端着一盘他最爱吃的鱼香肉丝,冲着楼上喊道:“小柚下来吃饭了。”
听到喊声,周扶桑走了下来。
他坐到餐桌前,热腾腾的鱼香肉丝摆在他面前,模糊了他的视线……像是久违的晴天。
李澜坐到周扶桑对面,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轻声说道:“等一下你爸还有个你爱喝的汤。”
周扶桑闻言,抬起头,目光投向厨房的方向。
然而,等待了许久,却始终未见周建的身影出现。
就在这时,周建焦急的声音突然从厨房传来:“最晚也得 30 号那天啊,我真的是走不开呀!”
周建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煮汤的事情,只顾着在厨房里焦虑地踱来踱去。
——
此时此刻,饭桌上的周扶桑却始终保持着沉默不语的状态,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一般。
30 号……仅仅只待一天就要离开了吗?
这个念头不断地在周扶桑的脑海中盘旋着。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快得让记忆力不太好的周扶桑甚至觉得,后天自己就能将他们曾经回来过这件事情彻底遗忘掉。
或许对于某些人来说,一天的短暂相聚已经足够;但对周扶桑而言,这一天的时光却是如此珍贵而又短暂,仿佛眨眼间便会消逝无踪。
——
饭桌上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李澜冲着厨房喊道:“周建,你能不能别打电话了,工作不是那天晚上都安排好了吗,饭都要凉了。”
十分钟过去了,厨房里的周建始终没有挂断电话。
桌上的饭菜早已没有热气,就像仅存的亲情也烟消云散。
周扶桑低着头,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这次……是因为我考上了高中你们才回来……”他轻轻地说道,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话语中的委屈与苦涩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滚落下来。
“那么下一次呢?是不是还要等我再努力三年,考上大学的时候,你们才会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他低着头,可微微颤动的嘴唇和那哽咽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苦楚。
这些年来,周扶桑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度过生日,每逢过年也是冷冷清清。
孤独就像影子一样紧紧跟随,挥之不去。
如果有一天,他毫无征兆地离开这个世界,又有谁会知晓?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
——
李澜心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疼痛难忍。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儿子,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直到此刻,她才惊觉儿子脸上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疤,这些伤痕如同刀割般刺痛着她的心。
“小柚……”李澜心痛心地轻唤着儿子的名字,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周扶桑深吸一口气,但那口气就像房梁上的麻绳一样,紧紧地缠绕着他的脖颈,令他感到窒息。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眼中的雾气,然后用手背轻轻擦拭了一下脸颊,缓缓地站起身来。
“对不起……”
没等李澜说话,周扶桑转身,快步跑上了楼。
——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偌大的豪宅。
他深知父母的艰辛与不易,也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坚强。
然而,内心深处的痛苦又有谁能真正理解呢?
每当看到其他孩子受伤时,他们总有父母在身边撑腰安慰,而周扶桑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开家长会时,他不得不独自一人扮演家长的角色,面对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和一声声“孤儿”的称呼,那种无助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这些年来,周扶桑将所有的委屈和痛苦深埋心底,他告诉自己要勇敢面对。
可是,在这一刻,所有的伪装都土崩瓦解,他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