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神界往事
明明是在老远的地方说话，却犹在耳边。
众人回过神，只见一位蓝袍金发的花哨男子立在慕凝前面，算不得多俊俏，只能说马马虎虎，说得过去，去过归墟谷的人都认识他，来人正是玄武神君。不过他曾告诫过大家，不许说出他的事情，故其他人看到他这副样子倒是有些不屑。
“玄洛锦见过四叔。”
玄武的脾气她是见识过的，忽冷忽热，阴晴不定，她可不敢得罪于他，立马朝他见了见礼。虽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出现在这儿，但在她看来必是来者不善。
仙君们还在纳闷，如此乖张之人是谁呢？竟让一向高傲的洛锦公主行了大礼，不仅如此，站都站不稳的帝俊亦跟着行起了礼。他们叫他四叔，难不成天帝或天后陛下还有兄弟姐妹不成？这群仙君脑回路一向不咋的，直到万灵他们几个见了礼后，才齐声弯腰行礼。
“见过玄武神君。”
他们居然有幸见到传说中的水神，不管如何，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玄武懒得理他们，对着慕凝输入了一道寒冰之气，将她体内的火神之息尽数清除，不过片刻她便轻松了许多。
慕凝嘴皮子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一直不开口，他忙打住道：“不必谢我，我不过正巧路过而已。”
“切。”什么路过，分明是跟踪她，只是她居然毫无察觉，这老东西可能比她相像的还要厉害。
这边慕凝未说什么话，隔了几丈远的天后却已走了过来，她望着玄武的背影，目光灼灼。
“执明，你真的出来了，你的封印彻底解除了？我”
天后眼眶微微发红，待玄武转过生来后，泪珠掩不住地往外跑，从未有人见过她如此模样，哪怕是天帝也不曾见过，天后竟然会为了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哭了。
“灵光，你我许久未见，你倒是还认得本君，本君感动至极啊，你我难得一见，不知你有何要问的？
“我”
玄武顿觉眼睛有些酸涩，苦笑道：“既然你没什么想问的，那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天后未应答，还是如方才那般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愧疚与思念。
“本君被神尊封印在北海，在那屁大点的地方不死不活地过了百万载”
不过才说了两句话，玄武却已几近哽咽，这么久以来，他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看来以往他并没有真正地发泄过自己的情绪，如今遇到故人才会如此沉痛。
“你明知道仙妖魔合力便能压制住我体内的封印，为何却一直不来？”
“执明，你应当知道，自夜圣反叛后，三族向来不合，若是告诉他们，让他们来救你，他们岂会肯，况且若无鸿蒙之力，最多也只是将你的封印暂时压制住，根本不可能彻底解除，若不是这次借助这圣火弥漫的契机，我们又怎能”
天后说的情真意切，甚至带着一丝悲戚与委屈，她并不是不愿去救他，只是她真的办不到而已。
“当初我们四人义结金兰，却又各为其主，想不到今日还有再见面的时候，我心甚慰。对了，那只猫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他应该没事，只是那里的结界过于庞大，我们根本进不去。你想去见他吗？”
玄武顿了顿，想到他的处境比自己更悲惨，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初他们四个义结金兰，纵横三界，何等潇洒，却因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往事不堪回首，再回首早已物是人非，或许他今日就不该来此。
玄武拉住慕凝的手腕，对着天后淡淡道：“本君要带她离开，你可有异意？”
天后敛下哀切的表情，她有些不明了，不知道他是何意，正想着的时候洛锦却毫无顾忌地大声叫嚷了起来。
“四叔，她伤了我大哥，还顶撞我母后，岂能轻易让她离开？”
慕凝冷冷哼了一声，玄武却背过身去不说话，也不知是无言以对还是在摆脸色。
天后对这个傲气的女儿宠惯了，不想她居然当面质问起玄武来了，不由得心下一紧，忙斥责道：“洛锦，不得放肆，还不向你四叔赔不是。”
洛锦并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岂能认错，不甘愿道：“母后，这个魔头如此扰乱我天界秩序，若是不重罚于她，传出去一定会害我天宫成为三界的笑柄，到时候妖魔两族对我仙族更是无所畏惧。”
洛锦的话完全是有道理的，不少仙君心底里也是认同的，只是玄武方才的言行似乎他很关心慕凝，他们倒也不敢明言，只得默默同情一下这个洛锦公主。
玄武没太放在心上，随口道：“那依公主殿下之言，当如何才肯放她离开？”
洛锦冷哼了一声，似乎根本没把‘魔尊’两个字放在眼里。
“她得道歉，跪下来向大家道歉。”
“你放屁，区区公主也敢与本座叫唤，你不过就是个和帝俊一样只会躲在娘的怀抱里的小屁孩而已，出了这天宫，你们俩顶个屁用。”
慕凝一向豪迈，甚至有些‘大老粗’，她才不会管说出去的字眼脏不脏，她自己说的舒坦便好。
对面的洛锦和帝俊被她的一番话气煞，尤其是帝俊，本就受着重伤，方才这一顿嘲讽，愣是将他的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他是强忍着咽了回去，毕竟若是传出去，帝俊被气出了血，那他的脸丢的就更大了。
“哈哈哈”
玄武忍不住狂笑了起来，不知是在笑洛锦还是在笑慕凝，总之他看上去挺高兴的。
“公主殿下好生的威风，要本君的女人跪下来道歉，当真是不知死活吗？”
玄武转过身，他周身隐隐泛出金光，陡然间，这层金光如实质般灿金浑厚，一股逆天的威压自他身上朝四处散去，它化成了一道数丈宽的帷幕，将在场所有人笼罩在内。
大家还在被玄武神君那一句‘本君的女人’惊破了胆，便听到了‘啪’的一声脆响。
天后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重重地给了洛锦一耳光，她当场便委屈地哭了起来。
“执明，是我教女无方，她不过是个孩子，你不要介意。”
天后打了洛锦，面色却毫无变化，依旧是那副淡定的模样，不知道她到底是端庄惯了还是说其实她并没有生气。
万灵从侧面看着她，总觉得她冷静的可怕。
“灵光，对我们来说，慕凝也不过是个孩子，难道你要跟她介意吗？”
天后微笑着点了下头：“你说的是，是我的不是，既然她是你的人，日后我们定会礼让她三分，今日你来了，不妨留下来，我们”
“免了。”玄武急声打断。
“你能不计较，那我便多谢了，那条虫子呢？哪去了，怎么不见他？”
虫子？仙君们没听明白，互相看了一眼，这又是啥意思？莫不是在说天帝？
天后知道他说话一向如此，倒也没计较太多，“他去下界了，你若想见他，大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
“不必了，这天宫如此繁华，本君可住不惯，告辞。”
话音还在回响，玄武便带着慕凝消失了。
说来便来，说走便走，连个尘埃都没留下，这玄武神君果然是个爽快的人。不过大家有些摸不着头脑，玄武神君不是和天帝天后乃是金兰之情吗，怎么和魔尊成一对了？那魔族岂不是日后更加肆无忌惮？想到此不免心底拔凉拔凉的，方才天后还口口声声说借消弭圣火的契机救玄武神君，如今他却要成了魔族的女婿，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终于这场热闹纷繁的琼浆玉宴算是结束了，众人怀着忐忑的心而来，临走时总算是满意的，不管吃得饱不饱，喝得足不足，这戏总归是精彩的。
要说还有谁不满意，那便是帝俊与洛锦两兄妹，尤其是帝俊，求取之事不了了之不说，反而又是受了重伤，想到万灵对自己的毫不在乎，他更是难以自控，他更加相信没有掌控三界的实力他便无法立足于众生之上，唯有力量才能让他得到一切他想要的。
虽说一双儿女中，一个受伤，另一个受委屈，天后却还是安然自若，她望着天际笑意盈盈，不过笑容里似乎藏着一把刀，一把能杀人于无形的刀
北海岸边。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要回去。”
慕凝撇开玄武的手，眼神里全是嫌弃，玄武才不管，一把抓了回来。
“你可是本君救来的，本君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慕凝拍了拍额头，仰望着天无助地叹气，她怎么就惹上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神君大人，您就饶了我吧，您不是说了我只是个孩子吗，您难道真的要老牛吃嫩草？”
人们常把龟说成是寿星，这本是好事，可玄武却特别烦这些，因为这代表他老，每次被人说老的时候，他就来气，可现在偏偏是他喜欢的人说他老，他有气，却又得强压下去。
“你别如此不知好歹，灵光的南明离火生于无形，本君虽为你化去了大部分的气息，可一时也难以治愈，你只有跟我去玄冰洞待上至少百年才能康复。”
“百年？你唬谁呢？”
她才不会相信这‘老污龟’，定是没安好心，想骗她去洞里给他生小乌龟，她可不会上这当。
“我不管，我就是要回去，多谢你的搭救。”
慕凝谢了一声，甩开他的手便要走，却发现自己一使力体内就灼热难忍，就像在被火烧一般。
玄武戳着小胡子，满脸的得意，“现在相信本君说的话了吧？”
方才只不过轻轻动了□□内的魔力，却让她五脏都开始剧痛，她真是有些后悔去天宫了，她就不该多管闲事。
“想不到这天后真的如此厉害，还真是小瞧她了。”
玄武扶住几乎要瘫倒在地的慕凝，“你以为呢，她可是神兽朱雀，对你那一下她恐怕连一层力都未出，不然瞬息之间便能叫你灰飞烟灭，下次别在这么鲁莽行事了，知道吗？”
这老污龟虽然喜怒无常，可是对她倒确实挺上心的，只是他真的太老了。
慕凝缓了缓神，道：“那你呢，你比她如何？她竟然肯让你带我走，难道你比她还厉害？”
“比她厉害倒是不敢说，只不过灵光是火神，本君是水神，我与她本就相克，故她也轻易奈何不得我。”
原来如此，凭她的直觉来看，天后的实力是远胜过他的，她居然如此轻易放她离开，没想到这老污龟居然克制于她。
只是她强的令慕凝有些泄气，怪不得冷月会叫她躲远点。
“传闻天后乃是三界至强者，还真是如此，就算我实力全部恢复，想必也过不了她十招。”慕凝口中低喃，玄武却完全不以为然。
“你未免太自大了，就凭你的实力，还想十招？半招你都接不住。”
他是故意来气她的吧，慕凝狠狠踩了他一脚，“你在变着法的夸自己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玄武没管自己疼不疼，倒是蹲下来揉了揉她的脚，“你小心点，别那么使劲儿。”
慕凝想抽出，却发现根本就没那力抽，只得任他欺负。玄武见她没再乱动，倒是乐得自在。
“今日本君发现她的实力已远胜当年，想必是在日夜苦修，说不定目前连那只猫也赢不了她。”
慕凝明了，勾着嘴角颇为嫌弃地看着他，“你是说白虎？我曾听闻天后乃四象法阵的主杀之位，你们三个公的还不如个母的真是丢人。”
又说他老，又说他是公的，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可偏偏玄武就好这口，也不想与她多计较，只起身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你个小丫头，别没大没小的，你知道什么，朱雀当年本是我们四个当中最弱的，不过她好胜心强，所以我们才把这领头的位置让给了她而已。”
慕凝揉了揉脑门，好奇地问道：“你跟那白虎神君一个被封印在了北海，一个被封印在了昆仑山，真是辛苦你们俩了。”
“你不必拐弯抹角地套我话，你若真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
玄武沉吟半晌，叹道：“当年创世神元坤与混沌之神夜圣因管理下界之事起了分歧，也有说是因为元坤将神尊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女儿灵初而不是夜圣，所以两人才闹了矛盾。”
“灵初神尊？”慕凝轻声问道。
“不错，当初造九州八荒后元坤的神力已远不如鼎盛时期，原本众神皆以为他会将神尊之位传给夜圣，却不想他突然与星辰女神常仪缔结连理，后生下一女名唤灵初，神尊之位便传给了这么一个小丫头。”
慕凝认真地听他娓娓道来，似乎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玄武见此自己也越发来劲儿，当下便如说书一般讲了起来。
“她继承神尊之位时还不过是个千岁的丫头，岂止夜圣不服，许多远古之神也不服，他们认为元坤这么做私心太重。”
“您就是不服之人中的一个吧？”慕凝打岔道。
“青龙和朱雀依然跟随元坤留在神界，而我与白虎确实选择了追随夜圣，并与他一起去了魔界。原本两方也不过是各自为政，安然无恙，顺便等着看元坤的笑话。”
“当初众神都有个心愿，要造出一个人界作为苍生的根本，为此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哪知灵初天赋异禀，她继承了元坤的鸿蒙之力，不过区区数万年，她便以自身神力将这人界孕育了出来，自此神仙妖魔人冥六界成立，众神叹服，尊她为六界神尊，那些追随夜圣的老神也纷纷回到了神界。”
话到深处，玄武不禁悲叹起来，神情中满是苦涩。
“可是我与白虎却还是选择了留在魔界至于后来，大家听闻神界打算重惩所有与夜圣有关之人，所以起了逆反之心，夜圣拉拢了魔神与妖神，攻入神界，众神大战，天地崩塌，最后元坤以自身身躯化作乾坤山镇压世间浊气才避免了天地重归混沌。”
讲到这里，活了千万载的老神君懊悔地阖上了眼，良久才睁开，却见慕凝淡淡地看着他。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你知道这些事情？”
“神君，我哪能知道。”慕凝皱了皱眉，忙扯开话题，“对了，妖神和魔神为什么要帮助夜圣呢？后来又怎么样了？”
“本君又不是他俩，怎么会知道？至于后来我也不清楚了，那时候我已被灵初神尊封印在了北海。不过听说妖神和魔神都被她杀了，她又与夜圣在神界大战了一场，双双归于混沌，自此不存。”
“没了？”慕凝瞪大了眼睛问道，这老神君知道的也没比她多多少啊。
“慕凝，这次本君可是全盘脱出了，你打算怎么报答本君？”
慕凝耸了耸肩，将身子转过去，避开他那吃人的眼神，玄武这次可不打算让她跑掉，直接上前一步将她抱了起来，任由她叫唤就是不放下，像是捧着个什么大宝贝一般开怀大笑。
“你就跟着本君做我的洞主夫人吧，哈哈哈”
两个人骤然消失，只留下玄武狂笑的声音回荡在海岸边，随后被淹没在巨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