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卖豆子
“小远,歇会吧。”陈远的母亲宋桂枝在地旁冲着儿子喊道。
“没事,妈,这点地马上翻完了。”陈远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冲着母亲笑道。
说完继续吭哧吭哧地用叉子铲地。
“哎。”宋桂枝叹了叹气,有些自责地捶了捶腿。
自从陈远父亲外出干活出意外后,这样的场景,每年都能见到。
早些年,宋桂枝为了补贴家用、供儿子读书。不断干着零工。
可是高三学业压力大,买学习资料需要的钱也多,所以宋桂枝强行去了工地干活,结果被砸伤了腿。
如今腿用不上力,只能常年坐在轮椅上。
家里的活都留给了陈远。
就连大学学费也是。
陈远身为农村孩子,考上大学,本该是件光荣的事儿。
可如今面对着几千块的学费,他竟然有些抬不起头,不知如何跟妈妈要钱。
可是办法总比困难多,他趁着高考结束的假期长,在城里找了几份活,勉强凑够了学费。
“妈,你看,这地不很快就翻完了。我说不用你跟着来吧。”陈远走到地边,对着母亲笑道。
“妈这不是惦记你,毕竟你还小。”
“我都十九了,成年了。”
“而且去年地不也是我翻的,咱家土豆和花豆长得多好!”陈远露出一口大白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仿佛没有被生活压倒一般。
“妈,我推你回去。”
“哎。”
“一会儿我打下豆子,拿城里去卖,去北京的车费就有了。”
“等到了那边,肯定赚钱的机会更多。你不用担心我,你就在家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好。”宋桂枝眼睛蒙蒙地亮着,儿子考上大学是这几年里她最开心的事情。
仿佛一束光打进了她的生活。
陈远很厉害,考上了首都科技大学,这么多年十里八乡的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名牌学校的大学生。
所以村里的人看到陈远都会夸上几句。
但后面还会补上一句:“这孩子命太苦了。”
陈远对此只是笑笑,现实已经如此,唯有向前。
他妈还得靠他。
下午。
“妈,我去城里了啊。”
“豆子驮稳了吗?”
“稳了,你看我晃悠都不掉。”陈远站在自行车旁,拍了拍车把手说道。
“好,路上注意安全。”
“等我卖完豆子,给你买糖烧饼吃。”
“妈不吃,你要是喜欢你就买个。”宋桂枝笑着说道。
陈远也不继续坚持,他知道自己妈妈的性格。
买回来就是了。
“等我回来!”陈远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从家里到城里,骑自行车也就一个半小时,陈远估摸着黑天之前总能赶回来。
想到即将去大学上学,他心里也一阵轻快。
上高中时,他对自己的学习成绩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毕竟农村的高中太小了,没几个人。
他只觉得题大多数都会,东西多看几眼也能记住。老师们对他也关爱有加。
等到高考分数下来了,看到其他人都落榜,老师们都纷纷对他道喜,他才有了一个真实的感知。自己原来这么厉害。
自从父亲离世,母亲也很少笑,他总觉得心口上压着一块石头,怎么挪也挪不开。
如今考上了大学,母亲笑的次数越发多了,他终于领悟到了那句“守得云开见月明”为何意了。
骑了一个小时,已经进了城门口了。
陈远不由加快步伐,想早些到达市场。
殊不知低头看豆子撒没撒时,后方恰好有一辆车速极快的车。
突然间,陈远感觉身体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疼痛瞬间像电流一样漫过全身。
陈远反应过来后,抬了抬胳膊,“嘶。”
胳膊上擦破了皮,血洇湿了有些黄旧的上衣。
膝盖也没有幸免于难,同样流了血。
“兄弟,没事吧?”刚刚车速极快的车倒了回来,一个年轻男子匆匆下车走到陈远面前问道。
陈远皱了皱眉头,没说话,心道我这像是没事的样吗?
他继续按着胳膊上的伤口,防止渗血。
“兄弟,真不好意思,我看你这也没什么事儿,我就给你五百块钱啊。我有急事儿,这五百也够你去医院的了。”年轻男子口气没有几丝抱歉,而是把钱轻飘飘地扔在了陈远面前,径直离开了。
陈远想要张嘴,却发现豆子已经洒了满地。
他有些慌张地起身,不顾膝盖的疼痛努力捡起地上的豆子,这可是他的路费钱。
捡了一捧后,才发现袋子已经破了。
这会儿路上陆陆续续地驶过了许多辆车,很多豆子都被压成碎末了。
陈远有些颓然地放下了手中的豆子。
目光有几分茫然地看向一地狼藉。
余光中看到了地上的一抹红色,是刚才肇事者留下的五百块钱。
陈远弯腰,捡起了几张一百块。
“还多了一百块钱。”陈远有些嘲讽地笑了笑。
陈远捡起路边的树叶子,在伤口处蹭了蹭,骑上车子,继续往城里驶去。
“老板,两个糖烧饼。”
“好嘞!稍等啊!”
“哎哟,小伙子,叔这有湿巾,你快擦擦,这怎么弄的啊!”烧饼大哥看着陈远一身狼狈样,膝盖上还有着殷红的血迹。
“谢谢您。”陈远接过湿巾,也不推辞。
“是不是年轻人骑太快摔倒了啊,叔年轻时候也这样过,就是吧……没你这么惨,你这得骑多快啊!”烧饼老板显然是个健谈的。
陈远不由失笑,“没看路。”
“这可不行啊小伙子,你这大个子摔一下可够呛。骑车必须看路,这几年咱们这边私家车越来越多,你不看路可不行。”
“哪,烧饼好了。”
陈远接过烧饼,递过去一张毛爷爷,“一百啊,不好找,小伙子有微信没?”
陈远摸了摸兜里的老人机,“叔,没有。”
“行,那你等会儿,叔进去找钱。”
两分钟后。
“五毛钱叔就不收你了,找你九十八。”
“谢谢叔。”陈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没事,常来啊!”烧饼大哥憨厚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