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盔甲
纪藤安先让向蔓去洗澡，接着去衣柜拿了自己的衣服给她，听着里头传来的水声，他又趁这个间隙去看了看李云。
今天他们去城里，浦二嫂也就跟着放了一天假，要不然向蔓也不会在门外等那么久。
纪藤安来时李云已经睡着了，他随手关了灯准备回房间，同时还有些纳闷，钥匙不是放在花坛下了吗。
转念一想，这丫头可不傻，见向蔓还没出来，纪藤安独自下楼，他半蹲在花坛边摸钥匙。
摸来摸去花坛地下空空如也，纪藤安抬首随之脸色也越发阴沉，钥匙果真不见了！
除了家里那个所谓的保姆，他还真猜不出是谁拿走了。
楼上，向蔓已经穿上了纪藤安宽大的睡衣，还拿着他的毛巾擦头发。
她心里藏着事，连纪藤安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纪藤安回房间时手里多了一把吹风机，向蔓虽然高挑，骨架却是极小的，此刻的滑稽模样，还真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
纪藤安望向她的目光温柔而纵容，还有一点的无可奈何，真是拿她没办法！
见小姑娘没反应又故意“咳”了两声。
向蔓这才回过神，她眨巴眨巴眼睛：“藤安哥？”
纪藤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把吹风机插上电后示意她坐过来。
向蔓轻轻吐了口气，乖乖坐在床沿上，她微仰着头，双手交叠搭于膝盖，面色红润像只软软糯糯的小白兔。
吹风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年带着些许暖意的指节穿过她的发根，鼻尖飘来薄荷的清香，向蔓舒服的闭上眼睛，这是属于藤安哥的味道。
纪藤安轻轻勾着她的头发，模样认真，生怕把小姑娘弄疼了。
他见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拔掉电源后又恶趣味的戳她的脑袋：“大晚上不睡觉，想干嘛？是不是僵尸片看多了，也想赶潮流半夜出来吓吓人？”
向蔓不自觉的缩了缩肩膀，彼时林正英的僵尸片正风靡大陆，家里买了许多碟片，她胆子小，却非常喜欢看，用纪藤安的话来说就是又菜又爱玩儿。
纪藤安哼笑一声，视线定在向蔓脱下来的脏衣服，又补了一嘴：“别说，穿着红衣服还挺像！不过……”
他凑近一些嗅了嗅，“你是去粪坑游了泳？怎么那么臭！”
向蔓翻了翻白眼，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好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一张嘴！
“藤安哥，你还是别说话了，没一句我爱听的！”
纪藤安：……
听他这么一说，向蔓还真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没洗干净，身上还有鸡屎味。
她垂头牵着衣领用力的闻了闻：“还臭吗？我皮都快搓掉了！”
向蔓又抬头，意外瞥见少年眼里的戏谑，她双手抱胸，转过头赌气的哼了哼。
见状，纪藤安微垂着脑袋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子道：“说吧，又怎么了！”
向蔓本来有一车轱辘话要说的，可当着他的面，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如果她此刻真的什么都不说，纪藤安那么聪明肯定要威逼利诱她，最后铁定瞒不住。
向蔓自动过滤掉在厂里的事，绘声绘色的说起了自己偷鸡的壮举。
纪藤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书桌旁，他单手撑着下巴，专注且宠溺的看她表演。
你说她胆子小吧，身边的朋友有事她比谁都跑得快。
娇气就不多说了，这也是众所周知的毛病，连吃穿用度都要挑最好的小丫头片子，今天却为了只鸡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见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纪藤安的心也不自觉跟着轻松起来。
今天去城里，李云的检查结果并不理想，看着母亲越发枯瘦的身体，他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沉下去。
今天李云和纪藤安说了一句话，她说：“藤安啊，不要怪你爸！妈的身体不好，已经花了家里很多钱，其实……”说到这儿李云有些控制不住落了泪。
纪藤安红了眼眶，他轻轻替母亲拭去眼角的泪水，“妈，别说了！”
李云摇摇头，似乎有千言万语，转眼看见儿子稚嫩的脸庞，又把话咽了下去。
罢了，大人那点龌龊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吧！
纪藤安通过李云说的那些隐晦的话，再结合那天晚上她突然发病，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他的妈妈可能已经知道，纪凌峰早就和别的女人勾搭在一起了！
向蔓说着说着发现纪藤安没有搭腔，她晃了晃他的肩膀，“藤安哥，你在想什么？”
纪藤安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我在想临近期末考试，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向蔓，听见这个关于学习的事，瞬间就蔫儿了。
他是懂得如何戳人痛处的。
见她满脸的抗拒颓废，纪藤安笑笑不说话，径直去了卫生间，等他洗完澡出来时，向蔓已经钻进被窝里睡着了。
纪藤安穿着松垮的卫衣，运动裤，头发还滴着水，但他只是用毛巾粗略擦了擦，吹风机噪音太大怕吵着她睡觉，估计这疯丫头今天也累得够呛。
他熟练的拿毛毯打地铺，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纪藤安侧躺着，正好对着向蔓，他薄唇挑着浅浅的弧度。
不知不觉中，身后的小尾巴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心中感慨万千。
她可是他亲手带大的啊，从小到大更是舍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
纪藤安觉得他和她更多的是同病相怜，两人都不缺吃穿，缺的是父母完整的爱！
向延斌和纪凌峰创业初期两人忙得不找家，罗群是个漂亮又自私的女人，虽然她会把向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买许多好吃好玩的，但是也仅限于此。
在罗群心里，好像自己的喜怒哀乐才是最重要！她喜欢旅游，打牌，享受生活，时常把向蔓丢在纪藤安家。
早些年李云身体状况良好的时候，还一直想生个女儿，向蔓粉雕玉琢的她喜欢得紧，还告诫自己的儿子，“藤安，蔓蔓是你的妹妹，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纪藤安把这句话谨记在心，好像无形之中变成了自己的使命。
他给她换过尿布，洗过澡，教会她走路，穿衣服，喂她吃饭等等等……好像只要是她的第一次从来没缺过席，甚至是她来女孩儿的初潮……
当然这也是向蔓非常喜欢李云和纪藤安的主要原因。
向蔓在他家吃和睡的时间比在自己家都多，心里也一直都明白，爸爸妈妈是爱她的，但是他们更爱自己！
……
自打向蔓发现纪凌峰出轨后，她去隔壁蹭饭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一是怕撞见纪凌峰，二是因为罗群回来了。
罗群的服装店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前前后后筹备差不多一个半月的时间。
她给向蔓买了许多漂亮的发夹，零食，还有时髦的衣服。
向蔓放学回家后，看见房间里凭空多出的礼品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妈妈回来了，她终于舍得回来了吗？
小金花长大了一些，它非常粘人，向蔓走一步它就跟一步，此刻好像察觉到主人不高兴，它扒着向蔓的小腿，不停的摇着尾巴。
张怡贵发现向蔓养狗的那一天，就给罗群和向延斌打了电话，可令人纳闷的是两人并没有反对，那她也就不去多管闲事了。
向蔓半蹲着摸了摸它的脑袋，转身下了楼，四周除却奶奶在灶屋里的唠叨声，楼上的电视声，再无其他。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按照妈妈的性子，这么久没回来多半是出去打牌了。
另一边，牌桌上罗群心花怒放的和牌友们说着城里的新鲜事儿。
在石坝村罗群和肖莲是出了名的美人，只见她鲜嫩的手指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在城里烫了一头时尚的大波浪，虽说近年三十，可岁月善待她，随着时间推移就越发的光彩照人，要不人人都说向蔓漂亮，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呢！
张旭的妈妈龙小兰和她非常要好，多亏了罗群帮忙，他的丈夫才能进烟花厂。
她说：“群儿，你真打算去城里了？”
罗群随手打了张二万，“嗯，我这次回来就是看看蔓蔓！”
另一个牌友接过话茬儿：“你就放心你那男人？别怪我没提醒你，向老板这块肥肉很多人都盯着呢！你说你一走，不正给那些狐狸精机会吗？”
“是啊，群儿你可得想清楚！”
……
听着牌友们的轮番劝说，罗群只是淡淡一笑。
她挥了挥手：“哎呀，打牌打牌！”
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向延斌才没那个胆子。不过今天这话倒是提醒她了，肖莲这个女人和纪凌峰不清不楚，也是苦了李云。
李云是个福浅的，运气不好得了这怪病，自己的女儿没少麻烦她，蔓蔓又和纪藤安的感情亲如兄妹，上个月还给她买了一条几千块的狗，于情于理她都该去和李云说道说道。
纪藤安去城里参加竞赛了，好像要明天才回来，向蔓还听张旭说这次的比赛很重要，拿了第一名就有机会进更好的学校。
她对这些也不清楚，反正在她心里，纪藤安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向蔓挑了些水果，打了盆水洗干净后放进盘子里。
她是去看李姨的，藤安哥不在，自然要去陪她说说话。
向蔓嘴里哼着小曲儿，迈着轻快的步伐去了纪藤安的家，再走两步就是李云的房间，听着里头传来的声音，一瞬间她的嘴角就拉了下去，
浦二嫂动作粗鲁的给她擦着身体，嘴里还说着难听的话。
“我要像你成天半死不活的躺着，还不如一包老鼠药下肚来的痛快！纪老板真是命苦，摊上你这么一个媳妇儿……”
李云抿着唇，睁着麻木的双眼，听着剜心的话，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
她生来性情就柔弱，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事，就是违背父母的意愿嫁给了纪凌峰。
纪凌峰年轻时长得很好看，她没能免俗也被这副样貌骗了去。
为了这个男人，早已和父母断绝了关系。纪凌峰不就是仗着她娘家没人，自己又是一个病秧子才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她吗？她身体是坏了可脑子没坏，他在外面养女人，还把她的亲戚塞到家里做保姆来恶心她，为了藤安也只有忍着，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向蔓砰地一声打开房门，她瞪着那个肥硕的背影怒骂道：“死老太婆，你怎么那么缺德！你要吃老鼠药吗，我家里多的很，你有那个胆子吃吗？真是发了霉的葡萄，一肚子的坏水！”
纪藤安去城里了，浦二嫂也没想到这时候家里还会有人来，听着身后稚嫩中带着愤怒的声音，她回头一看，果真是隔壁的那个小丫头！
浦二嫂把毛巾扔进水盆里，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叉腰尖着嗓子道：“我呸！滚蛋玩意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向蔓这段时间和奶奶斗智斗勇，撒泼耍浑的招式已经练的炉火纯青了，这都是小场面，她才不怕呢！
她淡定的把水果放在一旁，撸起袖子也叉起了腰：“丑八怪，你一个帮人煮饭的说话那么难听，藤安哥知道吗？”
浦二嫂听到纪藤安的名字时，明显愣了一下，这个小丫头和纪藤安如同那连体婴，很难保证她不会在他面前说些什么，等将来小莲嫁进来再和她算账也不迟！
可这臭丫头骂的实在难听，什么死八婆，丑八怪的，好歹她年轻的时候也是村里一枝花啊！
浦二嫂还算是个聪明的人，她啐了一声，扭着肥臀大摇大摆离开了。
向蔓抽了抽嘴角，学做着恶人的表情，都已经做好和她干架的准备了，算她实趣。
见状，李云的泪水早已在眼眶里打转，看见向蔓为她抱不平的样子，心里很是感动！
她有气无力的说道：“蔓蔓你怎么来了，吃饭了吗？”
向蔓重新拧了拧毛巾，动作轻柔的替她擦着脸：“我不来，您还指不定被她欺负成什么样子！”
李云替她挽了挽头发：“好孩子！”
向蔓真的是非常生气，她脸颊微鼓，但是在李云面前就算再大的脾气都被压了下去。
她说：“一点都不麻烦，小时候您和藤安哥也是这样照顾我的！李姨，我给您削个苹果吧！”
李云：“好，谢谢蔓蔓。”
门外，原本应该在县城的纪藤安，此时却静静地倚在门框上。
他的目光专注地停留在女孩儿挺直的背脊上，渐渐出了神。
纪藤安是真的没想到，从小被他捧在手心的女孩儿，原来有天也可以成为一张盔甲，护着他珍重的东西。
小姑娘的动作略显笨拙，甜嫩的嗓音一丝丝沁入他的内心深处，虽然他很不想承认，在这一刻他对向蔓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而是一个少年对少女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