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比瓜甜
晨间的微凉，随着太阳的升起很快就消散了。
暑假已经过半，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闷热。通常到了十一点，在田地里做农活的都开始往家赶。
纪藤安的房间很宽敞，也很简洁。
一张席梦思的床，木质的书柜和衣柜，窗户旁边放了一张木桌，上面是一堆卷子。
少年认真地写着作业，周围只有写字的刷刷声和电风扇的呼呼声。
纪藤安笔尖一顿，眉头轻蹙，好似遇到了什么难题。
“藤安哥，藤安哥！”
他勾了勾唇，放下笔回头。
看见小姑娘穿了件粉色娃娃领的连衣裙，不知是不是吃着老冰棍的原因，嘴唇红润润的，模样看起来特别可爱。
向蔓把一支未拆封的冰棍儿递给他，纪藤安很自然的接了过来。
她弯腰低头看了眼桌上的卷子，“哥，你暑假作业全写完了？”
纪藤安慵懒地靠在椅子上，闭眼享受冰棍儿带来的透心凉。
也没打算搭理她，这丫头只要一叫他哥准没好事儿，估计作业一页都没写！
向蔓仍不死心，撒娇道：“哥哥……”
小姑娘的声音甜腻腻的，喊得他鸡皮疙瘩起来了，“肉麻！有事儿说事！”
她嘿嘿笑了两声，“我有几道题不会！”
“几道题？”他斜眼看着她，亏她说得出口！
向蔓抓了抓自己的短发：“咳，林虎比我还笨，我可不敢让他帮我写！”
纪藤安用力弹了下她的额头：“你还敢让别人帮你写作业？欠收拾！”
她吃痛一声，捂住脑袋：“是林虎自己要帮我的，他说是为了感谢我！”
说到这儿，纪藤安明白了。
那天林虎在田坎上挖了个洞烧竹筒饭，哪曾想他们刚到，饭没吃着火就烧起来了。
他和向蔓，张旭忙着扑火，最终还是引了不少村民过来。
那块田放了不少草垛，加上没有打理野草又多又密，天干物燥的一有火星子马上就烧起来了。
动静越来越大，周围的村民都跑来灭火。
人多力量大，火势很快就得到了控制，接下来就是秋后算账的问题。
四人站成一排，向蔓的裙子早已变成了黑色，脸上除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和洁白的牙齿，再也看不出其他。
她看了眼同样黝黑的纪藤安，忍不住笑出了声。
纪藤安双手插兜，侧头看向远方，任风吹起他的刘海儿。尽管现在这副模样有些丢脸，气质不能丢！
要不然村儿里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就不保了。
家长们也在赶来的路上，村长生气地质问道，“谁干的？”
向蔓视线落在林虎身上，他垂头双手背在身后，背脊微弯曲。
这时，林虎奶奶到了，她杵着拐杖走得很慢，头发有些花白，但是看上去很慈祥。
她身后是张旭的妈妈，然后是向蔓的妈妈和纪叔叔的司机。
村长有些不耐烦，急的来回走：“不说是不是……”
林虎抬头，就看见向蔓往前走了一步。
只见她头仰得高高的，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我做的！”
纪藤安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向蔓身上，他皱了皱眉，就知道她会往自己身上揽。
“还有我！跟他们俩没关系！”
罗群瞪了她一眼，然后向村长道歉，司机也跟着附和，还塞了一条名贵的烟。
向蔓回头，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那模样好像在说，不愧是我哥，真够意思！
村长语塞，向家和纪家帮了村子很多忙，也解决了很多村民的就业问题。
所以口头说两句就放了人，罗群因为向延斌大哥一家的事，本就心情烦躁，自顾自的回了家。
司机和纪藤安交代了两句就回了厂子。
这么一顿耽搁下来，天边也渐渐升起了晚霞。
纪藤安问她，“为什么要担下来？”
向蔓叹了叹气，踢着脚下的石子，“虎子的爸爸妈妈死得早，这些年林奶奶一个人拉扯他不容易…村长又是个势利眼，说不定还会为难他们。”
说着，向蔓拍了拍胸脯，“我就不一样了，村长拿我没办法！”
纪藤安挑了挑眉，看着小姑娘的笑脸，心情也不自觉地跟着愉悦起来。
这丫头虽然老是闯祸，但是善恶分明，勇敢又乐观，不愧是他一手带大的！
当然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向蔓肯定少不了一顿教育，被罗群限制了自由，除了在自己家活动就是隔壁纪藤安家。
李云今天没有去医院，先前向蔓来家里时给她打了招呼，所以把她的那一份儿饭也给做了。
向蔓真是后悔极了，早知道就不来了，也不会被逼着在这里做作业。
李云从厨房出来朝楼上喊：“藤安，蔓蔓，下楼吃饭了！”
向蔓心里窃喜，但是面上不显，她盯着纪藤安眨巴眨巴眼睛。
纪藤安合上了书，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走啦！”
“太好了，我好久都没吃到李姨做的饭了！”
纪藤安：“听你这话…怎么我做饭很难吃？”
向蔓：“想听实话吗？”
纪藤安：“你还是闭嘴吧！”
……
李云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谈不上多漂亮胜就胜在她秀气婉约。
纪凌枫很少在家吃饭，中午做了三菜一汤，都是向蔓喜欢吃的。
向蔓很喜欢李姨，说话很温柔，声音也非常好听。
只是她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就要去县城的卫生院。
向蔓也曾问过纪藤安，得到的回答就是，“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管！”
当时她还怼了一句，“你不也小孩儿吗？猪鼻子插葱装什么象？”
饕足后李云说：“你们去玩儿吧，我来收拾！”
纪藤安起身收拾碗筷，“妈，您去休息，我来收拾！”
李云作势要拦他，向蔓拉住她的胳膊，“哎呀，李姨交给我们吧！”
最终李云没有拧过他们，她摇头失笑。
上楼前她又补了一句，“藤安啊，保温盅里有炖好的鸡汤，待会儿给你爸送去！”
纪藤安动作一顿，过了几秒才冷冷应了一声。
向蔓洗了洗手，“藤安哥，我陪你去吧！”
“不用，好好写作业，我回来要检查！”
她撇了撇嘴，瞧瞧这个人是多么冷酷无情！
纪藤安见耳根子清净了，板着脸愣在原地沉默了一瞬，不情不愿地提着保温盅迈腿走了出去。
也不见得那个人会缺这口喝的。
厂子离家不远，大概走了七八分钟。
保安看见来人是小老板，笑着打了招呼就放他进去了。
纪藤安熟门熟路到了纪凌枫的办公室，他转动门把手，里头的人像是有所察觉，迅速弹开。
女人的衣衫不整暴露了他们被打断的事情，肖莲扯了扯衬衫，红着一张脸扭着腰肢出去了。
纪凌枫轻咳一声，神色自若，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和愧疚。
他问：“你怎么来了？”
纪藤安死死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他。如果可以，真想把手里的保温盅砸在他身上。
可他不能这么做，妈妈的病还要靠这个男人，而他在没成年之前也要靠他。
“妈给你炖的鸡汤！”
纪藤安面无表情的把东西放下，然后转身离开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
纪凌枫若有所思地盯着保温盅，他和李云从认识到结婚已经有十五年了。
当年他还只是一个毛头小子，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挣钱。相反李云家境还不错，两人也是经人介绍，他对李云没有爱，只觉得她是一个适合的结婚对象。
她贤惠顾家，他不甘平凡，想闯出一片天地。
现在他成功了，却觉得李云配不上他了。
没有共同语言，也不会收拾打扮，厂里经常有应酬带出去他都觉得丢人，病怏怏的连基本的生理需求都无法满足他。
也只有那高昂的医药费能填补他心中些许的愧疚。
……
纪藤安走得很慢，他顶着烈日却感受不到炎热，只觉浑身发冷。
纪凌枫如今这般猖狂，还把女人带回家里，不就是仗着他不敢告诉妈妈吗？
他只希望时间快些，再快些！
“藤安哥！”
小姑娘的声音轻灵，洋洋悦耳，打断了他的思绪。
纪藤安眯了眯眼，看着向他飞奔而来的向蔓，空洞的心被填满了些。
“跑那么快做什么？”
向蔓手里还拿着西瓜，她笑盈盈的说：“给你！”
他咬了一口，很甜。
再看了一眼向蔓，人比瓜还甜！
纪藤安：“哪来的？”
向蔓和他并肩而行，“爸爸去镇子上买的……”她又顿了顿道：“还买了好些家具！”
纪藤安心中了然，他听说了她的大伯要搬来一起住。
他又问了句：“不高兴？”
“也没有特别不高兴，听说大伯家还有一个哥哥，姐姐！”
向蔓停了下来，她抿着嘴笑了，露出颊边一只梨涡显得尤其可爱。
“藤安哥，我又多了一个哥哥和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很幸福？”
纪藤安看得入了迷，这丫头真是一如既往的单纯。
她大伯一家是什么样的人，罗群阿姨早就和他妈妈吐槽过了！
罢了，就让她这样一直单纯下去吧！反正不管这丫头做了什么，总归有他担着。
只要他在一天，更不会让旁人给欺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