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阿译的救赎
暮色低垂,小雨已停,天空依旧灰蒙。
秦风和兽医同小醉在十字路口分别以后,两人便一路向着收容站走去。
只是将到巷口,耳中就传来了阵阵悲伤婉转的靡靡之音。
蝴蝶儿飞去 心亦不在
凄清长夜谁来 拭泪满腮
是贪点儿依赖 贪一点儿爱
旧缘该了难了
换满心哀
充满凄婉哀怨的歌声,不由得让秦风脚步一顿,本来还算愉悦的心情没由来的也变得有些黯然伤感。
哀怨绵长的曲子、欲泫欲泣的唱腔交相辉映,揪动着人心,将聆听者轻易的拉扯进了演唱者内心的悲苦之中,让人身心浸润,伤感到近乎销魂。
音乐最是影响人心,这样悲伤到哀婉的曲子,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那真是一大催泪杀器。
秦风无法想象,感情细腻、内心孤独凄冷的阿译,听着这首哀婉动情的歌时,是怎样的一个心灵感受。
好像原剧中,阿译每次唱这首歌的时候,总是会掩面痛苦的吧
转头看着旁边也已经失了神,眼眶泛红的兽医,秦风暗叹,每个人都有自己深埋内心的故事,一旦被勾起,最是伤人。
伸手搂了搂兽医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秦风轻声安慰道:“没事,有我在呢,老爹。”
兽医愕然,片刻嘿然一笑,满眼温情的骂道:“碎怂,额还用你娃安慰尼。走走走,回家。”
说完,兽医背着手、嘴里也哼着曲儿走了。
秦风看得好笑,真是个一生要强的老头。
一时玩心又起,秦风快步追上兽医的脚步,学着兽医背着手、八字脚步、嘴里哼着一样的曲儿。惹得兽医一阵白眼,而秦风直乐的哈哈大笑。
与巷口两个收过好处、满脸奉承的守卫打过招呼。两人拐进了收容站,刚进入巷口,两人的脚步不由又是一停。
只见巷口第一个院门前,呆呆立着一个身影,穿着得体,立姿标准,不是阿译又是谁。
此时那张尚算清秀的脸上,布满了痴迷与哀伤,双眼失神,思绪不知飞向了何处。
兽医想要张嘴喊人,秦风伸手制止了他,对着兽医摇摇头,没有说什么,也没再有什么动作。
他不想打扰阿译的某种追思,只是默默地陪着、安静的等待。
三个人的无声场景里,一时只是回响着凄婉的音乐、哀怨的歌声。
天给的苦 给的灾 都不怪
千不该 万不该
芳华怕孤单
一段静默中,一首歌很快结束,随着音乐的彻底消失,只剩下了滋滋啦啦的唱针噪声,同时将陷入各自心绪的三人唤醒。
秦风一脸怅然的看去,只见兽医满眼的追忆,而阿译眼角蕴着一些湿润,眼神中是难言的思念之情,可在他的脸上,料想中穷极的愁苦却并不见多少。
这让秦风多少有些讶然和欣喜,这与原剧中,阿译的表现状态已是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由此看来,阿译的心态变化很大,他是真的成长了。
其实,在秦风眼里,阿译是个很纯粹的人,他渴望的并不多、也并不复杂。
他满怀壮志、身负家仇,本以为可以在战场上大展宏图,连战连胜。
可现实却是,跟随部队,听着远远的炮声,便一路从老家败退到了西南边陲,自己连真正的战场都没看到,部队就已经被打散。
这种悲哀的经历,巨大的落差,是令人窒息绝望的。
可是,就算这样,他依旧能坚守着自己的信念,无数次试图用他并不存在的能力和人格魅力,让收容站里的溃兵们重建信仰。
但事实证明,他的投入、他的热情、他所做的一切终归只是徒劳,换来的是格格不入、排挤、嘲讽,得到的只是忧伤和抑郁。
一路走来,他是凄冷孤独的,不仅是环境上的,更是心灵上的。在这个糟糕的收容站里,袍泽很多,可是能听他诉说衷肠的,只有一棵花树和偶尔飞来的蝴蝶。
这样悲伤凄凉的心灵世界,听到那样凄苦的歌,又怎么能不崩溃、不决堤呢。
而如今,孤独的灵魂,被大家所接纳,他有了伙伴、他有了希望。对单纯的阿译而言,这就已经够了,这已是对他最大的救赎。
阿译回过神,眼睛余光扫到两个人影,急忙拭了拭眼角,整理了军容,才背着手,转头看去。见是秦风和兽医,板正的脸上立马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哎呀,你们回来啦。”
秦风笑着点头回应,问道:“嗯,回来了,喜欢刚才那首歌?”
阿译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感觉,也还好的啦。”
看着阿译明显是喜欢的不得了的表情,秦风无语摇头,这又是一个要强的主。
秦风转头向旁边院内望去,只见院内主屋房檐下,一个人坐在马扎上正摆弄着一堆电线、一台小型手摇式发电机和一个高音喇叭,旁边桌子上放着一个留声机,此时已经又响起了一首略显风尘之意的歌曲。
细看那人,戴着眼镜、身材臃肿、个头不高,穿着与笔挺二字完全不沾边的校官军服。
秦风对这胖子站长没什么兴趣,对桌子上放着的那台手摇留声机倒是很感兴趣。
话说,这家伙好像挺喜欢赌博的吧
“继续听歌,还是一起回去?”
“一起回去吧,这首歌子很一般的啦。我我不是很喜欢的。”
秦风古怪地看了很不会说谎的阿译一眼,心里吐槽,不喜欢的话,您别支耳朵啊。
也不戳穿他,反正这歌秦风还挺喜欢的、留声机他也很喜欢
心里想着事情,秦风带着两人往回走去,嘴里随着留声机哼唱了起来。
天涯呀 海角
觅呀 觅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走到小院门口,站岗的豆饼和冯义两人侧着脑袋、支着耳朵,一面听着外边一面听着里面,忙得不亦乐乎,连三人走近都没有发现。
这可是换来了阿译的一顿训斥,阿译的教条那可不是说着玩的,特别是有了自信后,那少校的气度是越来越足了。
阿译既然做了黑脸,那秦风怎么能拂了他的好意呢。果断上前做了白脸,帮着两人找补宽慰了一番。
收不收买人心不说,对于两个年龄最小的小兵来说,阿译这样的少校那算是大官了,也确实有被吓到。
进入小院,一帮家伙们在主屋石阶前坐了几排,正在听着孟烦了眉飞色舞地说着书,说的是冠军侯霍骠骑封狼居胥的故事。
旁边木柱挂着的木板,上面一行写的是:推位让国,有虞陶唐。
下面写的是杜甫的《后出塞》,上面的一些字用圈和线标注着,看来刚才教授的应该是这首诗了。
秦风没有打扰他们,扫视一圈发现迷龙和郭凯他们都还没有回来,便也招呼兽医和阿译找个地方坐下,聊了起来。
“阿译,作坊的事情,烦啦跟你说了吧?”
提到这个,阿译又激昂了起来。
“哎,说了呀,您的决定非常之英明的啊!让利于民,福泽百姓,我认为您适合牧守一方的啦。我相信在您的治理下,那将会是一片盛世的呀。”
秦风被阿译说得有些脸红,是谁说阿译耿直来着?这马屁拍得可比康丫那货拍得还要爽感上头呢。
“咳,译啊~这说得太过了咧,低调点低调点。那啥,这事跟大家伙也说过了吧?”
“哎,也说了,大家也都没意见的啦,都听从您的安排。”
秦风点点头,刚想吩咐阿译一些安排事宜,就看到月洞门内进来了几个身影。
带头的两人进入门口,便看到了坐在厢房屋檐下的秦风,脸色齐齐一喜。
人未到,迷龙的大嗓门就先到了。
“嗳,头儿,我们这儿有个贼拉好的消息,保证让你大吃一斤。”
秦风嘴角抽了抽,骂道:“是惊不是斤!下次再这样乱说,当心老子整死你!”
迷龙一点不惧,嬉皮笑脸的回道:“急啥眼啊,这不都是跟您学的嘛!”
秦风一时无语,得,这就叫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嘴欠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抬眼给迷龙一个,我记住你了、等着瞧的眼神,秦风站起身说道:“行了,人都到齐了,开个会。”
说完直接转头向着主屋走去,迷龙在后面挤眉弄眼、一脸得意。
不过,大家看着他,都是一副你完了的表情。
不知道那位爷最是小心眼、记仇的吗?你个瘪犊子还是记吃不记打呀?坐等看你的好戏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