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①①东窗月（十一）

    此言一出，于李观月来说是当头一棒。

    进入贺府之后她就跟冲撞了太岁似的，一个个的都认识她，比如贺淮，比如面前的五皇子。

    偏偏她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哪怕人站在她面前，她也想不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李观月硬着头皮道：“皇子殿下与奴婢云泥之别，想来是不曾见过。兴许是天暗，殿下认错人了。”

    只求贺淮千万别说出她的真实身份。皇室在前，要人小命比贺淮还简单。李观月不得不恳求地望了贺淮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大半个身体藏到他身后。

    这个举动莫名取悦到了贺淮。他想，要是李铭霈真的能想起来，便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他提醒也没用。反正李铭霈的出现已经足够让李观月紧张好一阵，他的目的达成了。

    他便阻止李铭霈继续回忆：“都到这儿了，殿下若是不嫌弃，可来府上用些晚饭再回宫。”

    李观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贺淮倒也不是始终恶劣，偶尔能做一回人。

    她当真是怕极了突然又从哪儿冒出来个张三李四，张口就说认识，而她自己却没有印象。

    李铭霈没有答应，调转马头回宫去了。今日是腊八，身为皇子自然要和父皇母后团聚，贺淮招呼他一起吃饭也不过是客套。

    送走皇子，两人一前一后进府。不一会儿，府上上上下下都知道贺淮做了如今最受宠的皇子的先生，是当今朝中唯二的少师——另一位是教导太子的方溯大学士。

    腊八迎来这条喜讯，乃是喜上加喜。而贺淮心情颇好，似乎忘记了检查李观月受惩的情况，没有再提她是否真的晓得自己错在哪里。

    他不提，李观月当然不会讨没趣主动提起给自己找苦头吃。看来对于少师的身份，贺淮是特别高兴的，一直到晚饭后回房歇息，都没有给脸色看。

    连吕延漪和老夫人谢氏之间长期的剑拔弩张，也在这种氛围下得到缓和。

    下过雪，夜空月朗星稀，仿佛被雪擦过似的凛冽干净。像往常一样，碧荷过来酸里酸气地喊李观月，让她到西厢房去。

    意料之中。李观月披上衣服，踏过新落在地上的松软的新雪，用冻的通红的指尖推开西厢房的门。

    给主人住的厢房自然不会小，该有的都有，只是毕竟不是正房，稍冷了些。李观月一进门，贺淮熟门熟路地将她揽进怀，眼角眉梢难得一见地染上笑意，深邃乌亮的眼睛显得温柔而深情。

    恍然间，李观月觉得这双眼睛透出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让她的呼吸不由得停滞一瞬。

    可不等她细想，贺淮的手已经抚上她腰间的系带，灼热的呼吸绕着她的耳垂和脸颊打转，直将她诱哄出一阵战栗。

    和以往又有些不同。贺淮一手按着李观月的背，把她压向自己，另一只手虽然准确地捕捉到衣带，却迟迟没有拉开，而是先用双唇去捕捉她柔软的唇瓣。

    他竟然想吻她。

    意识到事情确实在往这个方向发展后，李观月大半个身子僵住了。脑海中闪现出的熟悉感顿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没来由的恐慌。

    在两双唇瓣即将触碰时，她推开了贺淮。

    贺淮眼神中恢复几分清明，温柔却还没有尽数消失。“怎么了？”

    “奴婢今日身子不便。”李观月撒谎说。她答应了吕延漪，虽说不能保证贺淮今日一定会回北房，但至少不能再和自己躺在一起。

    思来想去，也只有以月事作为理由较为恰当真实。贺淮总不会丧心病狂到连这几天也不放过的地步。

    对于贺淮同意与吕氏结亲，却不愿与吕延漪通房，李观月自己也琢磨不明白其中原因。

    贺淮眼底的温柔褪去。“可是真话？”

    “真话。”李观月抬眸跟他对视，平静道。

    “你最好不要骗我。你知道骗我是什么下场。”贺淮警告她。

    “奴婢是六爷的奴婢。奴婢永远不会欺骗六爷。”

    面对如此漏洞百出的话，贺淮竟然一反常态，没有多加质疑。看来少师一职对他的影响比想象中还要大些。

    李观月不由自主露出舒心的笑，“今日腊八，六爷多陪陪夫人罢。”

    贺淮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笑容是真的，右边唇角有一个小小的梨涡。

    半晌，贺淮终于说了句“好”。

    他让宋周先去告知吕延漪。离开之前，给李观月随手扔了一件袭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