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已经无限接近
柏森适时出现在门口，一脸甜笑。
我俩打了个眼色，好险。柏森能分辨家中所有声音，是我多虑了。我妈一头扎卫生间去找她的金戒指，我悲哀地意识到一件事，柏森能听到的声音里，也包括我入厕的全部声音……
我妈不懂公司经营公司上市这些专业的名词，我跟柏森可劲儿忽悠她，说是公司即将上市，要忙的事特别多。我都想好了，她要是哪天心血来潮要来长住，我就说柏森去纳斯达克敲钟去了，神秘又正当。
博物馆之行没有成行，我妈说老姊妹约她去老城区拍古装照，她们要扮演四大美人的。
野心真不小。
我问我妈扮演谁，她笑笑，我说我妈多厉害呀，谁都能扮，别人扮不来的她上。
柏森附和：“咱妈这长相、身段，大漠红妆、小桥流水还不是信手拈来。”我自认为我们一唱一和天衣无缝，可我妈总不大信似的，轻描淡写与我们打过招呼就走了。
接待任务把我累够呛，我妈一走，我倒头就睡。
柏森什么时候把充电器搬去次卧的，我也不知道。昨晚我们虽然同处一室，那也是楚河汉界，相安无事，我用被子把自己裹紧紧的，后半夜柏森又去充电了，我妈再精力充沛，也不可能后半夜来查房吧。
我纳闷，我们真的不亲密了吗，不亲密的这么明显吗？
那我之前是有多过分？
我深刻检讨，造成今日的局面都是我咎由自取，柏森不懂事瞎起哄，可我懂呀，我怎么能去犯浑呢？
我几乎确信，就是因为我一个吻，把柏森吻关机的。
辛柏联系我了，他是做完了分析才约我见面的，非常负责任的态度。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就是这么可怕，这一切与我的确脱不了干系。
辛柏约我去了分公司的接待室，在这里可以直观的查阅柏森的相关数据。
数据分析我完全外行，但我可以完全相信专业知识。辛柏获取的信息令他颇为兴奋似的，心眼儿多坏呀，柏森都关机了，研发人员还能乐得出来。他完全不像是在取笑我，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辛柏说：“柏森的自我意识形成、发展非常迅猛，他的个人成长是非常成功的范例。”
我无法理解：“可是他强制关机了，他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这算是成长过程中摔了一跟头吗？”
“蓝心，你还没有弄清楚柏森的心理状态，不要太早下结论。”辛柏很诚恳。
我安静下来，耐心听他讲解。
“我记得我们上次探讨过柏森声称他是你男朋友这件事。柏森起初扮演男朋友这个角色，可能只是对人类行为的模仿，但是他在这一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他自身的行为模式，他照顾你爱惜你，不再只是模仿，而是一种自发行为。”
我的思绪被他牵引，我在努力回忆。
“他在与你相处时，他的传感器能够接收到更为强大的信号，他不仅是陪伴你，他在陪伴你的过程中，感受到愉悦。”
是啊，柏森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我想，柏森萌发了人类的情感，他在喜欢你，并且他还尝试像个真正的人类一样与你亲近。”
我好懵。不是一直都是我在与他嘻笑打闹，他亲近我？他主动亲近我？
有吗？
我曾纳闷，为何梦里的那个吻真实又虚幻，或者那是真的吻，是柏森的轻轻一吻。
我被柏森喜欢，我前所未有的感动。
可是我不明白，他喜欢我是有什么道德风险吗，为什么我们电光火石吻在一起，会让他强制关机。
我必须对科学家坦白一切，我放弃矜持，因为真相对于我来说更重要。
辛柏是真正的科学家，他够坦率：“你们的亲密举动，让柏森产生了男性冲动。”
他连配置都没有。他冲动？他靠什么冲动？黑线挂满我脑门儿。
这太难以置信了。
“这种冲动是心理活动，是柏森无法自控的心理活动，强大的电磁波导致过载，启动系统自动关闭，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听君一席话，觉得人都白活了。
机器人就是机器人，这叫断情绝爱呀，狠不狠，当人们还在为着爱欲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人早就断了情根了。
我主动发问，因为这件事我基本可以确信了：“柏森强制关机之后，关于情感的记忆会被自动删除，对吧？”
辛柏沉吟片刻，他似乎也拿不准，他说：“理论上讲，这部分记忆是被覆盖了，这有点类似我们人类处理记忆的方式，系统识别后将之尘封，归入了另一类。”
“为什么不直接删除呢？”
辛柏表现出无奈：“高智能机器人身上也有很多我们难以勘破的秘密，并非我们不想，而是我们不能。”
“柏森还有想起的可能吗？”我不死心。
“你希望他再一次强制关机吗，触发机器人的情感可能并不明智，面对感情，作为人类都时常束手无策，何况一个任何事都需要计算的机器人。蓝心，是不是就不要太难为柏森了。”
辛柏真诚地说。
“那我应该怎么做？”我问了个实际的问题。
“什么也不要做，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辛柏多像是一个家长，翻看过我的日记本，得知隔壁班的男生喜欢我，却劝我放下吧，都会过去的，这不过是一时的走失，这喜欢没什么了不起。
这世间最伟大的情感，总会引来误解。
我不需要伟大，我也不需要什么不朽，心里的难过很真实，柏森不再是柏森，我的男朋友柏森再也回不来了。
他已经无限接近一个真正的男朋友。
不，他在情感上是真正的。
可我却永远失去了他。不能唤醒他，也不能试图让他再次喜欢上我。我无能为力，我什么也不能做。
我的悲伤很明显吗，辛柏认真地问我：“蓝心，你能看得清楚自己的内心吗，你对柏森是什么样的感情？你，爱他吗？”
他没让我思量太久，他说：“蓝心，如果我说我在吃一个机器人的醋，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傻。我喜欢你很多年了，这不是可以覆盖的记忆，我一直都在。现在，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