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意料之外的访客
事事都能有所准备的人生,也是难以想象的。
我没想到有一天,辛柏会突然登门。
他带着一只水果篮,牵着辛悦出现在我家门前。他给我打电话时,我刚到家,而他已在小区门口了,我不让人家进来,那就太不成个话了。
柏森快乐地以男主人的身份与我并排迎候,他大大方方地向辛柏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柏森,我是蓝心的男朋友。”
辛柏伸出手主动与他握手,“幸会,我叫辛柏,我是蓝心的高中同学。”
我担心地盯了一眼,柏森的社交礼仪虽然没有任何问题,但他若想恶作剧一下,只怕辛柏的手得立刻骨折。
多心是人类的通病,我纯属做贼心虚,我都从来没有跟柏森灌输过初恋的概念,何况辛柏是我初恋这事,我知天知地知,我面前这两个男人谁也不知。
柏森对可移动物体的兴趣不会持续太久,没一会儿他就和小号可移动物体玩儿到了一起,他们在客厅阳台玩桌游,我请辛柏坐到餐桌旁,小声问他这是什么情况,他又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处的。
辛柏拿出手机,随手一搜,出现了介绍社区志愿者的文章,末尾还对蓝律师为社区居民提供免费法律咨询表示了感谢。
网络时代哪有隐私,我和柏森这一对形象代言人貌似把小区的房产销售都带火了,二期销售形势一片大好。
辛柏冲着我使个眼色,示意我们去楼下走走。
出了电梯,我指指身后支吾:“你就一点不担心吗,让你女儿跟……跟个陌生男人同处一室?”
辛柏望着前方发笑:“柏森吗?你把他教得很好。他的行为模式已经非常接近人类的行为模式,比预期的效果还要好许多。”
我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难怪他要离开房间之后才说出这番话,当面说破柏森的身份,说不定会让自我意识已经觉醒的柏森感到不适。
“那……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隐隐觉得辛柏的突然造访与柏森有着直接的关系。
辛柏挺坦诚,他说他在网络上看到图片他就已经知道了,可是这怎么可能,柏森比个真人还要真,他比假扮孙悟空的六耳猕猴还要更像正版的。
“我参与了三代机的研发,蓝心,你认为一个设计者会认不出自己的作品吗?”辛柏缓步走在我身侧,可是我的脑袋却在嗡嗡作响。
设计者?
那个有线接口的设计呢?
可我哪好意思当面追问这个曾让我羞愤欲死的设计究竟出自谁手。
我附和,我赞美,而且我是真心没有想到我的同学能够参与这样伟大的工作。
“你能设计出陪伴型机器人,真的很了不起。我认为这极有可能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发明说不上,我们只是在前人的设计上做了很多革新。”辛柏更正我。
他此行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考察自己的作品,他的目光投向了我。
“蓝心,我知道陪伴型机器人在国内的价格是很昂贵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有些担心你。”他顿了顿,他在观察我的反应,看我面色还算平静,他接着说:“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可以随时联系我。我有认识的非常优秀的心理医生。”
或许是多年国外的工作经历,让辛柏可以不避讳地说起这个话题,在国外,看心理医生不是什么需要躲闪的事,人们对心理健康的关注度更高,对此也更宽容。
“我现在的情况挺好的,真的。我有定期去看心理医生,不用担心。”可是,我还是会觉得别扭。
我把柏森当作我的家人,可在别人眼中,他是一味药似的,这让我难以接受。
辛柏更深地看我一眼,“柏森说他是你男朋友,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在玩角色扮演吗?”
辛柏老成持重跟个长辈似的,而我,像是正被家长提审,责问我到底有没有早恋,有没有给隔壁班男生写情书。
我为什么总是心虚。
时而是在面对柏森的时候,现在又是在辛柏面前,好像我不能对柏森公开承认我的初恋仍然让我悸动,而我的初恋,也无法理解我与柏森的关系。
对着设计者撒谎是没有好处的,我潜意识里希望辛柏能够提些建设性的意见,能够让柏森更完善。
“柏森喜欢这个身份,但在没有两性意识的前提下,他也可能纯粹是在模仿男女关系,他对男朋友的描述是,男朋友是保护我支持我的。他应该不可能会有别的意思。”
辛柏点头,“陪伴型机器人设计的初衷是为了弥合人类可能缺失的情感,我们也观察过许多机器人与主人相处的案例,多半的情况下,机器人能够较好的为主人带来安全感,说的简单点,就是能为主人修补缺憾。”
他又问我:“柏森表现出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吗?”
我仍在琢磨他刚才所说的那一大段话,机器人类似是一块拼图,在与主人长期相处的互动之中,有可能会不知不觉成为拼图的一角,刚好修复了主人遗失的?
那这种互补的形成,是偶然还是必然,有多大机率,机器人能发展成为主人理想的伴侣,这种弥合是主观去追求的还是不经意间便能自然形成的?
辛柏又问了我一遍,我听清楚了,可我打磕巴了。
我如果承认柏森最喜欢宝宝,这个答案意味着什么呢?
我不敢深想,我也不想承认。我含糊地说:“柏森表现得非常热爱生活。”
这个评价挺中肯的,他有活力有爱心,爱奉献,他还是个显眼包。在性格上,确实是与我互补了。
辛柏离开时跟我说,他会去总公司诉职,等办完事再约我见面。
说真心话,专家型的人也让人心累啊。
柏森显然比我轻松,陪小孩子玩是他强项。
送客之后,柏森问我:“我的名字中的‘柏’字与辛先生名字中的‘柏’字是一个字吗?”
我猛然意识到,这好像是个问题。我眨眨眼,狡黠地说:“柏森,我叫你的名字是用英语发音,对吧。”
“用汉字书写的话,是一个字吗?”他坚持要知道答案。
以人类酷爱说谎的本性,跟柏森编个瞎话不是什么难事,我说“不是”可以说得理直气壮气壮山河,可是我不想这么做。
我弱弱地说:“是的,是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