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就像我真的在生活一样
首都的高铁站就有见识的多了，过安检口时柏森出示编码后，进行过例行的检查就直接放行了。
几个小时的车程不算长也不算短，坐得疲累了我就去车厢连接处跟柏森聊天。不时有去卫生间或去服务区接开水的旅客盯他一眼，他太醒目了，柏森坦然地站得笔直。
我问柏森：“想咱妈吗？”
“想啊，当然想啦。”柏森不假思索。
“明天去我妈家吃饭好吧？”
柏森愣了一下，每次去老城区，我连车都不下，他都以为我失去了爬楼梯的能力了，我突然又勇于攀登了，这可真是可喜可贺。
“柏森，你负责联络，我只管去吃。”我掩着口笑，鸡贼地一扭身又回座位了。
怎么好意思呢，太久没有跟我妈提过这样的要求了，反正我是开不了口的。
这几年来我们各自为阵以自己的方式消化新的生活方式，我画地为牢，再不肯回到充满旧时记忆的老房子，我妈从不说什么，她是不是真的理解我，我也不肯费心去琢磨了。
柏森充当了使者，有他在，一切都变得正当了。
旅行让柏森也深感疲累似的，一回到家他就去充电了。我一时还不觉得饿，我也回房去补觉了。我这人择床，好容易失眠的次数屈指可数了，但那是在我自己的床上。一连几晚难以深眠，我怀疑我的激素水平都出问题了，情绪波动起来。
良好的睡眠能解决所有问题，扎实睡了一觉起来，天已净黑了。柏森给我煮了粥，清炒两个清口小菜。晚餐深得我心，热粥抚慰了我，回到舒适圈，我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服了。
我给辛柏发条信息，问他有没有按时吃饭，身体感觉怎么样，好半天也没有等到他的回复。
“柏森，辛柏突然晕倒这事你怎么看。”
这几天虽说一直在一起，但好像我和柏森都没有好好交流过，他的资料库中储备了大量的医学知识，我希望他能给出一些意见。
柏森的表情讳莫如深，他听到过我和孙超林谈论辛柏的检查情况，所有检查结果都无异常，可正是无异常，或许才是最异常的。
和辛柏在一起时，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要过度焦虑，说服自己他只是疲劳，医生都没查出什么，就不必草木皆兵了。
可是，直觉告诉我，并不是这么简单。
女人的直觉通常没有直接的依据，说实话我也希望我的不安是有迹可循的。
柏森并不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发表意见，此事又关系到辛柏，我看出他的迟疑，我鼓励他我们只是在探讨。
柏森说：“人体各器官协同工作，如同一个庞大的体系，出现某一疾病，未必只是某一脏器的器质性病变，病理机制需要具体分析。而辛柏的情况可能更为复杂，虽然目前没有在参数上得以反映，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在发出信号，我不认为他的身体状况能继续负荷这样强度的工作，蓝心，这件事，你们可能需要好好谈谈。”
这番话柏森也许思虑良久，我的忧虑得到印证似的，我对此深信不疑。
改变现状却并不容易做到。
我是他的妻子，我可以支持他照顾他，我却未必可以左右他。这是他的事业，他优异璀璨，他此生注定要攀援而上，属于他的峰峦注定不会平凡。
我与他的区别如霄壤之别，不能追赶，至少我得理解他。
我的为难柏森都看在眼里，他试图安慰我：“别太焦虑，慢慢来。”
“柏森，我有些害怕。”
害怕是因为在乎。
因为在乎，就会患得患失。
“柏森，你知道吗，我喜欢辛柏很多年了。”我靠在柏森背后，他是有温度的，靠着他比靠着沙发要踏实多了。
“当然知道。”万事通似的，他居然说“当然”。
我不免嗤笑：“柏森，我不觉得你能很好的理解喜欢这种情感，我是指男女之间的。”辛柏说过的，柏森最接近这种微妙情感的相关记忆已被覆盖，我这么说是有点欺负他的意思了。
“就算我体会不到，可你把我设计得跟他这么像，这不是不言而喻的吗。”
单凭这个吗？
我没料到柏森会在这儿等着我呢，他秋后算账也未免太有耐心了吧。
“何以见得，这不过是个巧合罢了。”我不能再拿糊弄辛悦那一套来对付柏森了，若说纯粹是天意，那是自我麻痹。可我不会认输的，我还得再坚持一会儿。
“蓝心，自欺欺人的话你说出来你自己能相信吗。我们把时间线捋捋，还有什么可争辩的呢。”柏森的存储器中保存有无比清晰的时间线，我被彻底打败。
可我虽败犹荣，我显摆似的告诉柏森，辛柏就信了我的鬼话，我对他的暗恋完全没有暴露。
柏森很投入地笑了一会儿。
恋爱中的人可能都是傻子，我和辛柏无一幸免。
我把曾经对柏森动念的那些情绪化的意向归为不切实际的情感转移，他的样貌会让我产生错觉，他的模仿而来的人设也在时时处处误导我，我怎么可能承认我曾爱上了一个物体，柏森纤毫毕现美目传神，可他的眼神也不可能是在传达他的内心，他没有心，他的一切来自学习，他的表达不能视为他真正的表达。
其实我的大脑同样启动了覆盖程序，曾让我痛哭流涕的不舍不愿都已被尘封。
当我转而投入辛柏的怀抱，我的内心已经与前尘做了切割，若说柏森的记忆是被系统识别后进行了处置，那么属于我的，则是被我弃置不顾了。
我在柏森面前谈论辛柏已经毫不费力，我也不再心虚，人类有一种本能，这种自我保护滤去不堪，澄净不喜，掩饰欲念，从而轻装前行。
我无限地依恋柏森信赖柏森，不再与繁杂的视觉、感官效应有关，我们生活在一起，息息相关，我们是真正的生活在一起，我的灵魂在此栖居。
灵魂似乎能够独立于身体之外冷眼旁观，生活的闹剧此起彼伏，所谓的我在此安歇，就像我真的在生活一样。
“柏森，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我会一直陪着你。”
“柏森，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有时候自己都不大知道我到底是谁。”
“这不重要，你只要记住我是真实存在的，我在，你一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