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年年岁岁
小时候城市里是不禁鞭炮的，我们都玩儿过魔术弹、冲天炮，还有会在地上出溜的“地老鼠”，现在过年太安静了，守岁的乐趣何在。
电视上咿咿呀呀唱到半夜，我没能抵挡住瞌睡，在沙发上迷糊过去了。
我是被渴醒的，晚上吃过饺子没喝水，我摸索了一下，我在床上，遮光窗帘把房间遮挡得暗无天日，黑暗中蓝光在闪，这是我熟悉的光亮，柏森在我身边坐着。
“柏森，几点了？”
“三点。”
这么早，难怪黑的这么彻底。柏森启动智能家居把灯打开了。
“我想喝水。”
柏森去餐厅帮我接了一杯温水，他把饮水机设定为50度，是端起杯就能直接喝的温度。他见我睡得眼发直，端着杯子喂我喝了一口。嗓子被水滋润，我清醒多了，我想起相似的场景，脸上有些发烧。
“柏森，漫漫长夜你会觉得无聊吗？”
他能几个小时一直坐在黑暗里，这是人类做不到的。
人类普遍焦躁，坐下来不出三秒钟一定会掏出手机刷短视频，人类不能让自己有空闲，三秒钟也不行。我们曾经思考，在没有手机的时代。
我猜这二十年来，世界上不再诞生新的哲学家，时间都被填满了，哲学无处安身。
“我说过，我会进行简单的计算。”
他是说过，但他说得这么笼统，我无法想象。“具体点儿，你计算什么呢？”
柏森重又坐下充电，他想把这个问题给我充分解释清楚，大概也挺费能量的。
“有时，我会下围棋或者下国际象棋，会复盘国手的经典战例。”
我云山雾罩，柏森把这个视为简单的计算，吐血指数十颗星。
“有比下棋简单的吗？”
“梳理时间线，复盘全天所有细节，在静止的时间图表中寻找有趣的点。”
柏森的趣味我是get不到了。吐血指数五颗星。
我问他所谓简单计算中最难的是什么。柏森突然赧颜一笑，“高数。”
血流成河，game over。
此路不通，我们再聊点别的。我问柏森写作这事儿他在不在行，他库存了那么多书，随便写点什么发到网上赚个生活费应该不难吧。
我没想到我的奇思妙想被柏森否决了。
“我不认为所谓的ai写作能够替代人类写作，ai也许可以组织语言形成段落，但是真正的写作是需要灵魂的，需要有完整的思想体系，需要有细腻的情感深入的体验，这样高深精微的东西单凭计算是无法获取的。”
柏森别有深意地望我一眼，亮光晃得我眼前一片懵。“蓝心，我认为你是有写作天赋的，你不该把你的天赋全都用在写法律文书上。”
承蒙柏森看得起我，他敢想我也不敢这么干啊，当作家挣的钱还不够交电费的吧。
我干巴巴地笑了。
他都没读过我写的作文，他就敢胡说了。
柏森已经守了岁了，我打个呵欠，把柏森简单计算的时间还给他吧，他玩儿他的高等数学，我心安理得继续睡觉。
大年初一我不用出去拜年，我爸是有姊妹的，都在外地，过年不用去忍受大姑小姑的逼婚通告，幸运之余，这也意味着我有大把的时间需要消磨。我想起给我妈和潘叔买的衣服还在我车上，过年的新衣不能误了时令，我终于找到一个出门的正当理由。
柏森把衣服送上去了，一回到老城区，我思维又活跃了，辛柏父母家也在老城区，不如让他带上辛悦一起约个会。电话打过去，辛柏就像时刻准备着似的，问我几分钟能到。
假期过节氛围最浓厚的自然是商场，我们放弃了顶风饮露的户外活动，一起去商场蹭暖气。
电玩城里人声鼎沸，我有些怕吵，让柏森带着辛悦进去玩儿。我特意交代柏森，抓娃娃悠着点，辛悦苦无战果时他可以适当援助，但绝不可抓出来超出三个。
他俩喜滋滋地一头扎进去了。我和辛柏稳重地去喝咖啡了。
刚坐下没一会儿，孙超林电话打来了，初二他约了一帮高中同学吃饭，也不拘是哪个班的，能玩到一起的他都叫上了。辛柏手机开着免提，我在旁边凑趣，问他欢不欢迎我，孙超林直啧嘴，浓情蜜意啊大年初一就腻一块儿了，饭局我必须到场，能参加的女同学本来就不多，我这个档次的凑合着也用上吧。
以往我是不大出席这种场合的，班级聚会我基本也是能推就推了。意思不大，时间隔太久了，共同的经历都久远了，坐在一起男生吹牛吹得伸手不见五指，女生就是老公孩子的聊个没完没了，同学加我微信，没一个为了和我聊天的，都是备着，需要咨询的时候找我多省事儿。
孙超林约的场子不一样，必要给老铁捧场。我跟辛柏相视一笑，约会也找到了绝佳的借口。辛柏凑到我耳边说：“明晚能不回家吗？”我咬耳朵给他咬回去：“能不去酒店吗？”
我俩又不是见不得光，在酒店出没总不那么光明正大似的。
辛柏想想，问我怕冷吗，我懵圈儿，露营啊？
他见我傻呆呆的，笑笑拢了拢我的头发，说：“我自己那套房子一直空着，也没装暖气，这天气过去住，我怕你受不了。”
“冷不怕呀，空调总有吧。”我问他，他说空调肯定是能用的，就是空调制暖头上热脚上寒，他担心我不习惯。为见情郎滚刀子都不怕，这点困难完全可以克服。
我俩眉来眼去喁喁私语，这种时候不适合深入讨论人生规划，辛柏很识趣的绕开严肃话题，我们安享眼前的苟且若无其事的嬉笑。
隔着玻璃墙，我看到柏森和辛悦过来了，辛悦抱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大熊猫”，笑得眼如弯月。她那小小个儿，被丰收的喜悦鼓胀，喜感十足。
还没靠拢来，柏森被人截和了。
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一下把他给围了，柏森着慌得赶紧护好辛悦，一番交涉，其中一个女孩子拦住一个路人，让人帮他们拍照。
柏森妥妥占据c位，被一众女孩子簇拥，他笑得好职业，身高及腰的辛悦被他护在身前，歪着头摆出她认为最得意的拍照姿势。
辛柏有些搞不清状况，我拍拍他的手，让他稍安勿躁。
“你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商场外墙的巨幅广告吗？柏森拍的。”我给他介绍情况时难免自得，柏森明明是靠实力被公众喜爱，而我，慈眉善目，当着出品单位夸耀自家的苗就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