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枯草垛,古井边,四处无人。
像是被人为所厌弃的地方。
身影漂浮,熟悉得要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雾气连天。
明明有着这么多的雾气,他却是仍旧能够把周围的任何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眼看过去,明明尽是白雾,但是却也像是半点没有遮掩。
而他面前,身后,尽是屏障,难以前进,难以后退,如履平地,如见深渊。
但是,若是跳下去,或许是万劫不复,也或许是解脱。
两者相比,后者给他的吸引更大。
只要跳进去,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就什么都不需要去做了。
与此同时,他也抓着一条紧绷着的线,一条直直的拉着他,仿佛要把他从这里拉走,至于目的地是何处,看不清,也看不见,好像是比深渊更可怕,也好像是一切的彼岸。
只要到达了那里,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结果,最好的结果。
但是慕容复出奇的感觉到有些让人想要后退,只是不管是想的是什么,他只能站在原地,像是一个木桩子,死死地顶在这里,一动不动。
如同强弩上弓,一去不回头。
迷雾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看得懂的,看不懂的,稍微一碰,就头疼至深,破坏欲完全掩盖不住,杀意也涌上心头,没有人能够压制下去。
耳边的声音接连不断,同样的熟悉,同样的让人想要沉浸下去,让人试图把一切都压下去。
而迷雾之中,却也有一个声音呼着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禁锢终于消失,只是伴随着禁锢消失,随之而来不是轻松,而是那条线和那迷雾中隐隐约约出现的人影,仿佛反复拉扯着他。
只要他往迷雾之中走一步,身后那条线就把他拉扯的更紧,仿佛随时都能够把身躯扯碎成两半。
抓不住,也松不开。
青草黄,狂风起,马蹄声不住,强大的内力互相抗衡,里面有人互相打斗,也有人在那里撕下白色的东西,从白影,变成了一团黑影,甚至于不带着人形,并且越走越远,仿佛从没有出现过,更像是从身上那里撕裂开来一块血肉,身后的那条线好像被这团血肉染红,好像让这条线更加的坚韧,也在不知名的地方多了几分裂痕,难以填补的裂痕,转头却又被血肉填补。
如此越演越烈,仿佛那不是一条线,不是绳索,是他的血肉组成的,只要不去碰,浑身的血肉都会在那一瞬间离开,最后只能剩下一把枯骨,最后倒在这里,被碾碎的一干二净。
能够感觉到疼痛,能够感觉到歇斯底里,无数的破坏欲充斥着脑中,如同江河决堤,冲垮所有的东西。
与此同时,身上仿佛也越发带着些无力,在那一瞬间,他身上的拉扯逐渐停滞下来,也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那条线好像碎了,而被那条线所牵扯的地方,好像从遥远的彼岸,一点点向他靠近,无数的黑暗吞噬,肆无忌惮,毫无束缚,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席卷而来。
在那一瞬间,他能够感觉到的,更多的是得偿所愿,是放松,即便深不见底,即便是乌黑一片,但是那是他一直以来所求的。
他本就想着,踏入其中。
只是被吞噬的不仅仅是身后,还有身前,迷雾中隐隐约约的影子。
在那一瞬间,慕容复想要把那雾中的一切抓到手里,或者说,想要把那个白色身影抓在手里。
没有别的念头,他想要抓住。
死死的抓住。
只要不松手,就不会吞进去,就能够把个白影带进来。
即便是拼尽全力,即便是任何的东西。
只要能够抓住。
他想要过去的地方,不代表他想过会把那个白影吞进去。
或者说,那个地方,本来是有那有些模糊白影的位置的,只是现在那条线只绑了他一个人,而那个影子,在截然相反的位置。
本该是一处的。
本该是同行的。
那白影仿佛要离开,仿佛在哭,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他听不清,听不见,想再凑近些,那黑暗席卷得更快,吞噬者一切,也吞噬着他自己。
周遭的一切仍旧被搅入黑暗之中。
他们都走了,你也要走吗?
慕容复用尽了最大的力气,试图把那白影抓住。
一切好像做过不知道多少遍,也好像带着从未做过的陌生。
只是这一次,他抓住了。
无力不仅仅让他能够放松下去,也能够让他难以施展力气。
手指死死的抓着那白影,或者说,抓着她。
因为力道过大,手背之上浮起青筋,但是一切却是仍旧在消泄,但是他抓住了。
不能走。
不能放手。
不能离开。
手中紧握着的手腕,并未反抗,好像也真的被他挽留住了。
也就是在一颗,他好像隐隐约约的发现,那条线不是绳索,那是他的骨,前面的白影,是他的血肉。
两者分离,那是行尸走肉。
但是不管如何,他抓住了。
再也不松开了。
就像是预想的那样,就像是设想的那样。
……
……
周遭安静的要命,剩下的是一地狼藉,本就倾斜下去的碎片落在地上的声音,就显得清晰至极。
药性终究是上来了,即便是意志再强悍,在这等情况之下,也仍旧不住的卸去力气。
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力道越来越小,但是仍旧握着她的手腕,不想松开,也不愿松开。
因为刚刚猛然发作的缘故,他身上衣袖都不知道怎么的被碎片划破,或多或少有些狼狈,额头上起了一些薄汗,边缘一些的乌发,顺着两鬓滑落下来,显得有些凌乱。
王语嫣把瓶子放在一旁,伸出手指整理了一下他的发丝,他已经闭上眼眸,只是即便昏迷了过去,仍旧有些不安稳,仿佛像是受了惊的凤凰,露出了本来隐藏着的暗伤,王语嫣微微伏下身子,鼻尖微微低着他的鼻尖,静静地触碰着人,指尖点在他的脸庞上,仿佛在碰什么世间最为宝贵的珍宝。
食指最终落在耳下,轻轻吻了一下,轻声道,“我不会离开的。”
“只要你不走……”
“不,就算是你想走,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