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善（终）
色彩2-玄僧来访
“善前辈你好，我叫玄僧。”
望着玄僧伸出的手，我愣了片刻。
对于他的到访，我有些意外。
“抱歉没有打招呼便来拜访前辈。”他的语气温柔平缓却坚定：“但我相信我和前辈是一路的。”
“何以见得？”我对这个刚刚晋升圣境的家伙来了兴趣。
“前辈代表的是祖兽一方，而我，要站在现状的对立方。”
“因为你徒弟？”
“嗯，为了维系这腐朽的大陆，为了让畸形的修炼体系仍旧存在，甚至让圣境亲自下场。”
他低下了头，握紧了拳头。
“所以你想，报仇？”
“嗯，报这片大陆的仇！”
“不是因为个别人？”
“前辈你也是圣境，自然知道我之立命在于何。”
“那便不开玩笑话了。”我收起了玩味，道：“很难的。”
“前辈是在等祖兽，我也一样。”他眼神坚毅道：“并且，我是不会放弃的。”
“算了，肯定是苍微寻那老家伙告诉你我在哪的，他都这样了，那我就也同意吧。”我知道，这其中肯定有苍微寻的因素，但队伍里多一个圣境总归是好事。
“但是，我听说前辈你似乎，想要去死？”
“嗯，那家伙什么都看出来了，的确，我的决心，是赴死。”
玄僧沉默了。
“怎么，犹豫了？”我笑了笑。
“不知前辈准备什么时候？”他没有说出那个字。
“待人族圣境死亡之际。”
他沉吟了片刻，道：“那我便会接替前辈之位！”
再之后嘛，就是找到了祖兽。
虽然我日复一日，从南到北不断地寻找着，但也的的确确花费了我十年时间。
但我不太清楚，为什么苍微寻告诉我的是准确日子，但人兽两族却迟迟没有开始。
我不断寻找着，尽量不漏过每一个城与域，但却忘记了祖兽在村子的可能性，以及祖兽最开始不能修炼的可能性。
这样持续了八九年，我终于转变了思路，
祖兽是人的样子吗，以及祖兽万一不能修炼呢。
幸运的是，我最终在恤城东部的村子里找到了他。
他说他叫陈帆，还不能忘记这个名字，搞得我有些诧异，又有些想笑。
幸运的是，他还没有老死，所以我大抵是要强制增强一下他的修为，让他起码能够开始接下来的修炼。
离域域主传信来了，和我说着人兽两族的动向。
嗯，但我有些想念她。
那就给这小家伙管教管教后，去享受我生命里最后的闲暇吧。
但我慢慢觉得，似乎有些不对，这孩子，好像我当时的样子。
我说了什么，他才会做什么。
我让他修炼，他便修炼，我让他歇一歇，他便歇一歇，这样的话，岂不是成了第二个我？
我紧张了起来。
所以，在他突破到了纳灵时我便选择将他送到了宣城。
于重许笑着和我说着自然是可以，而且还有个人作伴，让我放心了不少。
“拉我上你的船？”他直接问道。
“嗯，你会来的吧。”
“我晕船。”
“那就当你同意了。”
“你为什么不亲自指导他？”
“我想让他自己看看这个大陆的现状。”
于重许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麻烦了。”我恳请道。
“按辈分来说，你是前辈，没必要麻烦晚辈。”
“那就交给你了。”
色彩3
给陈帆留下精神烙印后，我想着，让他自由发展吧，便离开了。
但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总是关注着周围的环境。
这之后就是很草率了，收了江盈为徒弟，给陈帆送出去，还给宣城另外两个小家伙推给了赤烨。
现在想想，这最后几年的光景，还真是最充实的了，我实现了自己的价值与目标，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徒弟，有了最后一场厮杀，以及
晚来的心意。
“善，你最近似乎总是在叹气啊。”域主担忧的看着我道：“有什么烦心事吗，和我说一下也好。”
“我要是走了，你会想我吗。”
“我素来猜你猜的很准。”她眼眸中闪过一丝浓郁的不舍，道：“自然，不过若是你这一生追求之事，我也会毫无保留的支持。”
“妍儿，我累了。”我鼓起勇气的叫起域主的名字，道：“若是我真的走了，还请你偶尔能够想起我。”
“善。”她轻轻地抱住了我。
如此的温暖包裹住了我。
“不会活着回来吗？”
“不会。”
“我不是什么小家子，身上也有巨量的责任需要背负，所以恕我这次不能一同。”
“祖兽就拜托于你了。”我不舍的放开了她。
她呆呆的看着我，道：“希望这次能够让你走出自己的心结。”
“嗯，我也该走出自己的牢笼了。”我心里想着。
陈帆有了自己的路，虽然现在只是雏形，若是我不死的话，不仅他的心智难以立住，还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只会听从长辈话语的我。
所以，我早早地便在封印祖气的阵法上遗漏了一丝，又让金戈成功见到陈帆，虽然只是留个后手，但总归来说还是一切顺利。
嗯，接下来就是，兽族等不及探寻祖兽信息，准备集中兵力，而人族又猜测兽族已经发现祖兽，此刻大概正抽调兵力准备来一波大的吧。
这么说来，陈帆，你准备好迎接自己的死亡了吗。
或者说，善，你准备好迎接自己的消亡了吗。
祖气不绝，祖兽不灭
在我刚得到祖气之时，承受了无边的苦痛。
我只觉得祖气正驱逐着我的灵气。
幸运的是，师父在我的身侧不断地将灵气传递给我。
而我带着这祖气也有小八百年了，现在想来，我应该是已经被祖气改造成一个御灵境的祖兽了，但灵气的量级确是圣境。
所以，我早有预感，我若是将祖气剥离，那迎接我的断然是死亡。
“我真的想死吗？”到了这一步，我反而是开始了犹豫。
是啊，老天不公，在最后突然本平淡无波的生活，强行安插了几个带来色彩之人。
那原本灰蒙蒙的世界，也附上了浅浅的色彩。
“师父，你说，我再活的久一些，会不会完全的不想死了呢。”我笑着喃喃自语着。
剥离自身祖气的过程是极其痛苦的，我这样的圣境老家伙都几乎昏了过去，还好陈帆你小子在那之前就死了，不然，你这么怕疼，到那时候不得痛苦的不得了。
看着祖气慢慢进入你的身体，我这才放心下来。
但灵气与生机的流逝，这般明显。
幸运的是，我早早地便交代好了事情，
只是，陈帆，你未来会成长到什么样子呢。
我有些憧憬与期待，但却十分清楚自己无法看到参与你的未来了。
不如，精神依附在他的身体内？若是依附在祖气上，那也不是不行。
但，那不就是与我赴死的决心相悖了嘛。
都准备骄傲的去见师父，说一声徒弟虽然笨了点，但还是找到了祖兽，还成功让祖兽诞生了自己的想法，甚至已经给祖兽留下了势力背景。
自己去见师父可真是脸上有光！
对了，在那之前，得嘱咐陈帆一句，嘱咐什么呢，想好了，等他醒了再和他说吧。
“准备走了？”意识都要消散了，一道略感熟悉的声音才袭来。
“你谁啊，来晚了，我可是无药可医了。”我虚弱的说着。
“我知道，这次，是应了上次的承诺，给你捎句话，或者一封信。”
听到这里，我猛的睁开眼，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身影。
“天道，再给我半个时辰。”
“如你所愿。”他说着，掏出了那泛黄的信纸。
见字如面
“善，见字如面，不知醒来可好。
我不知道天道这家伙会不会信守承诺，但我与他说的是，待你成圣后，便将这封信件送到你的手中，但我猜猜，天道这家伙来晚了吧，不过，我相信他这么做也有他的理由。
我知道，你从小就对我唯命是从，但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是我对你的关注太少，亦或者我不让你下山，总感觉你有些孤独与寂寞。我想走进你的内心世界，想与你好好的聊一聊，但你总是回避着，想着自己又哪些未完成的任务与命令，然后无事就开始修炼。
说实在的，我希望你这次不会因为我的请求而被束缚住，而是去找一找自己该活出怎样的人生。像师父我嘛，所立之志便是让修炼能够稳定传承下去，于是离域和宣城这两个原本只是完全中立的地方也变成了调停与缓和战争的代表了，我希望你也是如此。
但我知道你很难，对于你成圣，无非两条路，想念我们，尔后走向赴死之道，亦或者我们走后，你摆脱束缚，最后拥抱新的人生。所以，我的徒弟，待我走后，束缚你的最后一条外在的锁链也消失了，你最后会怎么选。
但请你不要慨然赴死，我希望你领略一下这世间。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近距离观察到这世界，但我想与你说，你总是走的太快，一步步的走在自己的路上，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路最后通向何方，久而久之，便忽略了那些自己身边的人与事情。
同样的，我曾问过你，不知你是否会后悔，现在，我想你早有答案。
最后呢，很抱歉，让你不得不离开我们。若是我不是祖兽，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了，我也不会看着你们一个个离我而去。但也同样的，善，你知道吗，若不是看着你们一个个离去，我可能根本不会接受天道的最后条件，然后走向祖兽的命运之末。所以，请不用挂念于我，我会很有耐心的等着你回来，你和你的师兄师姐一同回来。”
“读完了？”天道面色平静。
“师父还是那样不善文笔啊，总是词不达意。”我眼前已经出现了师父朦胧的身影。
“善，抱歉我来的很晚，但我不想你以最开始那副死气沉沉的状态看到他最后留给你的东西。”他看着我说道。
“多谢。”眼前，师父的身影慢慢靠近。
“你很卖力了。”
我已经分不清这是师父的声音还是天道的声音了。
“对吧师父，我真的已经拼尽全力了，我也活出了自己的样子，虽然只有短暂的时光，但我终究是成为了我。”
“要歇一歇吗，善？”
“师父，徒弟好累。”
“善，这一条路如今已经走完，想必也的确是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现在，告诉师父，你后悔了吗。”
一时间，我的眼泪再难藏住。
“师父，我后悔，我后悔死了，若是我没有修炼，就见不到你与师兄姐的离开，哪还有那么多的孤独与痛苦啊。”我拉扯着朦胧的师父的衣角，生怕他再次离开我。
“但，我也不后悔，我见到了许多人与许多事，虽然有很多都慢慢的淡化与忘记了，但我成为了我，我也让陈帆成为了他。”
“好了，善，和我回山上吧。”师父朝我伸出了手。
我轻轻拉住师父的手，一时间，师兄姐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我忍住了泪水，笑着看着那熟悉的光景，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师父，我这算冲破了自己的囚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