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章 出谋划策
两天后的周一司机马亮去省城接梁晓天回淮水。
司机马亮等到梁晓天上车，恭维的说道：“梁主任到省委党校深造以后。比以前更加有领导气质了。”
梁晓天故作轻松的说道：“就是在党校混了两天日子，没啥意思。”
到了市委大院，隔着很远就见到了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站着的，蹲着的，还有的人手里拿着大纸写的标语，标语上写着：
“我们要工作，我们要活下去。”
马亮显然很有经验，知道这些人是来上访的。见到这些人堵了大门，小车未停，也未直接开进市委大院，而是沿着侧面直走，绕到了后面的一个隐蔽的小门，进入了大院。
秘书长赵东站在了办公楼走道前，一边等着吴之常，一边与副秘书长张文新说着什么，等到吴之常走过来，他便迎了上去，。
说道：“外面上访的是淮水冰箱厂工人，我已让厂长宋留平立刻赶过来了，太不象话了，有事情可以通过合理的途径来谈，怎么能够三天两头来堵市委的大门，成什么样子了。”
吴之常脸色非常难看，说道：“我看清楚了他们打的标语，都什么年代了，工人还能活不下去？我们这些搞企业的领导到底在干什么？
赵东听完这话脸色也不太好看。
张文新主动的说道：“吴书记，秘书长，我还是通知公安机关先把人驱散了吧，要不然群众太多，影响也不好。”
吴之常摇了摇头，说道：“算了，还是让宋留平过来劝吧！他这个厂长说话比我们这些领导管用。我听说前天冰箱厂发生了一件案件，有一个工人好几月没有发工资了，为了让家人吃饭，跑到超市去偷，被发现以后，用刀捅伤了人，有没有这么回事。”
赵东说道：“我也听说有这事，工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吴之常说道：“工人不是被逼得实在没有活路，也不会到政府来闹，你让志军市长过来一趟，他是常务副市长，又是分管工业的常委，市委要听一听市政府的打算，这样拖下去始终也不是个办法。”
冰箱厂厂长宋留平接到了市委办公室的通知，在厂里里磨蹭了好一会，这才不情不愿的来到了市委门口。他也没办法，工人不去堵市委的大门，就得来堵他。工人们的上访，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他暗地里窜动的。
回去吧，大家！你们堵在这里也没有用。厂里效益不好，厂长宋留平站在市委大门口，苦口婆心却没什么底气的劝着大家。虽然是四月份了，天气稍微暖和了点。
但此刻他还是觉得浑身是汗，就不停的用手抹着额头上的汗水。
市委门口的工人们都是冷眼的看着他们的厂长，根本就没有人听他的，尽管这个厂长并没有往自己口袋里装东西，厂里效益不好，他这个厂长连专车都停了。严格来说，他宋留平也算是正处级干部，正儿八经的市管干部。
可是效益不好，宋留平就算是再俭朴，在工人眼里也是无能的领导。
一位工人说道：“厂长只要你把我的工资发了，我立刻就回去上班，绝对不给厂里抹黑！
另一位年纪大的工人也说道：“厂长，我的药费有四千多了。你再不给我报医药费，我都得死家里了，医院是去不起了。你就行行好，看在我们曾经在一个车间工作过，就给我报了吧。”
冰箱厂的工人在市委大院门口站了半天，里面女人惦记着孩子在家里没人做饭，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多数就回去做饭了。
其他的男工人们又站了一会，看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也就陆续散了。
市委大院的保安对此也是早就习以为常了，见工人们散去，将大门打开。安排清洁工人打扫了场地，市委大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厂长宋留平并没有敢离开，他知道市里的领导也不会容忍他几次三番的来上访。
他与厂里领导都在市委会议室坐着，吴之常、师志军、赵东等市领导都脸色严肃的看着他。
宋留平就像小媳妇一样，两头受气。此时也是满肚子苦水无人诉说，他有些破罐子破摔想法，大不了市委把他给换了。这个狗屁厂长自己干的够窝囊了，不干也罢。
随即将厂里情况简单的说了说，加重语气说道：“冰箱厂资不抵债了已经，资产负债比例是百分之一百三十五，我们搞的就是轻资产经营。要想挣钱，改变现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冰箱厂的设备其实不落后，全部是引进的国内先进设备产线，产品也有一定市场，当时青岛有厂长想入股我们，市里并不同意。我们也因此错过了发展良机，才导致了一步晚，步步跟不上的局面。
宋留平话里意思就是市里耽误了冰箱厂的发展，责任在市领导，并不在他这个厂长身上。
梁晓天对此其实也是认同的，要是当时市里同意冰箱厂被入股，能够乘上青岛厂子的东风，以这几年家电市场的火爆，淮水冰箱厂说不定搞些贴牌，甚至分厂还真能很好的活下来。
吴之常也是知道这个情况的。淮水冰箱厂从建厂开始就开始借债搞发展，债务很早就超过了资产，压得企业根本喘不过气来，想转型都没法掉头。在这种情况下，淮水冰箱厂根本无法与同类型的企业竞争。结果，国营淮水冰箱厂空有先进设备，雄厚技术力量，却连工人的基本工资也发不出来，而外来企业却是无债一身轻，在淮水地面上将老牌的淮水冰箱厂打得节节败退。毫无招架能力。
冰箱厂几位领导吐完心中的郁闷，吴之常心中的怒火也不知不觉地消失了，他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水，说道：“宋厂长，你们说的都是实情，市委市政府也知道你们的具体情况，这两天请志军市长召集银行与企业面对面坐下来谈谈，看能不能请他们出面，对厂里再提供一些帮助和支持。”
师志军心中想道：“冰箱厂债务如山，只要贷款就是糊涂账，抵押物都没有，银行会给钱就怪了。
而且银行听说是冰箱厂，头都大了。投资了这么多钱进去，水花都不冒一个。依然要死不活的，空有这么好的产线，现在市场需求这么大，都抓不住机会发展起来。不赚钱不说，连工人都快养不活了。
市长李有阳如果听到吴之常这个要求，恐怕又要反驳了。”
只是吴之常发了话，就是命令！他作为常委只得执行，想了想，说道：“之前冰箱厂的报告我看了，也和银行商量了下，争取再多贷一些款，数量多少我也不敢保证，银行有他们的风控要求。
你们再打一份详细的报告到市政府来，说具体一些，是什么事情什么项目，需要多少钱，抵押物是什么！别总想着让政府去银行给你们要饭，能要几次？别饱了就忘了饿的滋味，多想想怎么转型发展，怎么把厂子给搞健康了。”
宋留平一听说能要到钱，脸上立马有了喜色。只要能给钱，现在让他做什么都行。上访随即表态道:“我们一定按照市长指示办！
吴之常停顿片刻，目光依次扫过了几位厂领导：“厂里也要加强管理，全市和你们相同情况的企业不少，多数企业都还在兢兢业业的搞生产经营，想自救的出路。并没有一有困难就来市委市政府，你们回去以后要加强管理，多想想办法，不要存在等、靠、要的思想，多去想想改变现状的思路！”
市委市府也不是慈善机构，你们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还是不转变思想，我和市委就考虑换人。
等到冰箱厂几位领导带着半喜半忧的情感离开了市委大院，虽然面子被刮了，可是毕竟市政府要让银行来对接，或许又能弄点钱，把眼前的难关渡过。至于吴之常的警告他们当然也听进去了。
宋留平想通了这一点，忍不住说道：“他妈的，下次如果没有钱了了，工人们来闹的话，我就去住医院，你们几个给我一定要顶住。”
其实梁晓天最近一直在研究国有企业改革改制的相关课题。
梁晓天等到吴之常回到办公室，一边给吴之常茶杯里倒水，一边说道:“老板，我觉得上面要在近期出台解决国有企业的相关政策。”
吴之常心里正装着此事，他看了一眼梁晓天，鼓励的说道：“你说说你的想法。”
我记得去年的大会，提出了推进现代企业发展多元化，产权结构和国有资本实施战略性重组的理念。目前国有企业的困难并没有彻底改变，我记得有著名学者曾经说过，国有企业这艘破船如果不能及时维修，人民是不会答应的。因为影响了人民的幸福生活。最近主流媒体也不断的在吹风，所以我断定上面肯定会出台相关的政策法规。
梁晓天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已经让吴之常感到很意外，他想看看梁晓天到底还有什么本事。
说道：“晓天不错，学会关注理论了，好、很好，你继续说。”
“国家解决企业负债率过高的途径很多，比如增加银行核销呆坏账准备金，适当减持国有股比例，选择好的公司上市，提高直接融资比重，土地使用权有偿转让，企业资产变现等，债转股只是手段之一，以淮水冰箱厂的情况看，最有可能的办法是实行债转股。
此时见吴之常很认真的听他讲话，他信心大增的说道：“理论上所说的债转股,是指国家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收购银行的不良资产，把原来银行与企业间的债权债务关系，转变为金融资产管理公司与企业间的控股或持股与被控股地关系。
国家金融资产管理公司实际上成为企业阶段性持股的股东。依法行使股东权利，参与公司重大事务决策，但不参与企业的正常生产经营活动，在企业经济状况好转以后，通过上市、转让或企业回购形式回收这笔资金。”
吴之常在京城开会时也听到了这种观点，只是当时是分组讨论。
邻省的一位领导同志提出了这个观点。当时参加会议同志还认真对这个观点进行了讨论，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秘书也能提出相同的意见，便有意考一考梁晓天。说道：“今天不务虚，你就以淮水冰箱厂为例，好好谈谈你的看法，对错都没关系，我们私下讨论。”
具体来说，比如淮水冰箱厂，目前债务大于资产。每年年底盈利资金还不够还银行的利息，并不是本身的经营理念有问题，如果能推动他的债转股工作，债权转为股权后，原来的还付利息就转变为占股比例分红，从借贷关系改变成不需还本金的投资合作，既没有增加财政支出，又减轻了企业还债负担压力。银行也获得了管理监督权。这是一种现实代价最小的债务重组方案，社会影响小，所以，可以在较大规模上运用，有利于在较短时间内收到解脱国家银行和国有企业债务症结的成效，淮水冰箱厂的困境便能有效的解决。
吴之常看着梁晓天的眼光中就带着些欣赏，表扬了一句：“难得啊，小梁很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你的观点如果可行，将对全市国有企业工作有指导意义。
这事光凭理论不行，还得有一套人马系统地进行研究，市委市政府将根据研究结果提出相应的措施。”
下午上班，吴之常与几个相关职能部门一把手谈了话，便吩咐道：“你通知秘书长。请他主持市委政策研究室开会，同时请志军市长以及市政府政策研究室负责同志参加。”
赵东办公室就在吴之常办公室不远处，梁晓天为了体现对秘书长的尊重，每次有事找他，都不会通过电话通知，都是亲自到其办公室，以示对领导的尊重。
赵东有些奇怪，问道：“晓天，是什么事，老板整这么大的动静。”
梁晓天当然不会说是自己给之常书记的建议。随即装作不知道的说道：“我估计是为了上午冰箱厂的事情，吴书记要研究出相应的对策来解决国有企业存在的这些问题。”
赵东在下面当过书记，对企业情况很熟悉，对此很有些头痛，说道：“研究企业问题关乎政策出台，恐怕不是我们这个级别的领导能够解决的。
开会之时，吴之常亲自参加，等到常务副市长师志军简单谈了淮水市国有企业的情况后。
他就说道：“市委市政府的两个研究部门，不应该只是为领导写稿子的部门，刚才我翻了翻市委研究室地职责，第一条就是负责对全市经济发展进行综合调查研究，重点研究城市工业经济在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加快发展中的重大战略、重大政策问题，提出对策思路和工作建议。你们最大的作用应该是当好市委市府的参谋助手，要在经济政策出台上出谋划策。简单点来说，你们就是领导们的智库，智囊！
因为全部是市委市政府机关内部人员，吴之常讲话就很直接。
他说道：“各地区虽然发展水平不同，这其中因素有很多，我们暂且不讨论，但是能否用好上级政策是一个很重要也很关键的因素，我这几年将全国发达地区也几乎走遍了，以我的看法，能否用好政策将决定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的高低，凡是经济发展水平高的地方，凡是主动研究上级政策，法无禁止即可为，法无授权即禁止。
赵东和师志军听到这话便微笑起来，之常书记当市长的时候就被媒体誉为改革猛将！向来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欢被条条框框所束缚。
“经济发展发达的地区，他们都是主动研究上面政策，他们是看看上面准许做什么，他们立马提前做好准备，上面政策一旦出台，他们第一时间就立刻推出相关配套措施，占了许多便宜。”
“经济落后地区是等待上面政策，上面政策出台以后，他们还要组织慢慢学习，讨论。等到规矩定完以后，黄花菜早就凉透了。”
吴之常继续提高声音说道：“市委市政府研究室就要自觉向经济发达地区学习，以他们的做法为标杆。学会多钻一钻政策上台前期的空子。今天我在这里给你们布置个任务，你们去找几个发达城市，可以去现场看看，看看他们政府的工作重心在哪里，去学，去抄，总之能改变淮水现状的就是好榜样。
随后他用眼光盯着宋之策，说道：“宋主任，你是市委研究室主任，思考过这个问题没有。”
宋之策回答道:“政研室讨论过相关问题，但是了解的并不系统和深入，我们随后下来就做专题研究。”
吴之常说道：“我看这是全局性工作，下来之后要成立一个研究专班，专题研究国有企业改革的方向和存在的问题，由政府这边志军市长牵头，任组长，赵东秘书长代表市委任副组长，办公室就设在市委政策研究室，由副秘书长张文新任办公室主任，宋之策为副主任。”
说完这话，他又补充了一句，市委梁晓天也加进去任副主任。他人年轻，思想活络。
此语一出，大家都有些意外，不过梁晓天本来就是市委办副主任、又是之常书记专职秘书，他出任副主任也在情理之中。并没有什么不妥。
赵东是最了解吴之常的，他暗道：“大老板很倚重梁晓天，在全方位的锻炼磨砺他，梁晓天这人虽然年轻，今后得到之常书记真传，怕是又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散会以后，梁晓天便琢磨着这两天的事情，他自己对市委书记的一条建议，或许就要对一个地区经济产生重要影响，这让他感到了自己作为秘书说话的份量。
联想到发生自己在身边的种种事情，他思路越发清晰起来，在心中想道：“难怪这么多人削尖脑袋都要到领导身边工作，到领导身边隐形的权力太大，自己的想法如果被主要领导接受，那就上升到政策上面了。如果自己心思不正，很有可能出大问题。给自己给领导都埋下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