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 章 尘埃落定
2004年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省委常委会研究通过了一系列厅级干部的任命！
空缺了两个多月的淮水市政协主席终于有了新的人选，由淮水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叶洪科出任淮水市政协主席，宿北市委常委副市长师志军任淮水市委常委，市政府党组副书记，常务副市长！
虽然宿北的经济发展要相对弱于淮水市。但是师志军能更进一步，对他本人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据说省委把他也是当成市政主要领导来培养的。对于空降的副市长淮水官员都感到很陌生。
原来以为从现有常委转任过来一位，或者从普通副市长里面提拔一位都说的过去。结果省委直接从宿北给空降了一位过来！
也有小道消息说，之常书记不愿意从市政府内部提拔，害怕到时候市政府成了铁板一块，独立王国了，市委的指示成了空头支票。所以和宿北市委副书记王宝荣商量，后来王宝荣推荐。之常书记又去找了省委主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于华北才敲定了此事！
对于叶洪科来说，已经当了两届副市长，如果不能更进一步，这一届干完，铁定要去人大了。而是还只能干个党组书记，主任是市委书记兼任的。所以，这个结果对他来说是很不错的了。也是之常书记一手为他争取来的！
换句话说，政协主席虽然偏离了主流政治升迁路线，但是在市里级别提升了，话语权也依然存在。毕竟是四套班子的一把手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只有淮水市长李有阳对这个安排极不满意，叶洪科本身就是吴之常圈子里的核心人物，他作为副常务市长，经常将市长的话当耳旁风，却将吴之常的话当成了圣旨，执行起来力度很大，如今，好不容易将这个家伙礼送出境！市政府的天也终于要变得明朗起来了。
本以为新的常务自己可以操作一番，从此彻底守住市政府这一亩三分地，最起码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自己的政令根本出不了市政府！
结果在这一轮和书记的扳手腕比赛中，自己再次落了下风。尽管自己也为此找了省里领导帮忙说话。结果终归是自己背后的领导没有吴之常背后的领导分量重！
在随后的市委常委会上，组织部蔡连会部长提出新年来第一次干部调整的报告，市长李有阳表情漠然，几乎不发一言，会议结束，不顾其他人的表情，掉头就走。
似乎在宣泄着心中的极大不满！
吴之常戴着眼镜继续看着手中的材料，市长李有阳离开之时，他头亦没有抬，而是继续看材料，其他几个常委见李有阳生闷气的离开了，神情也就放松下来，开始相互交谈。
站队可以，但是李有阳同样是他们的上级，不管有没有实权，面子上尊重是必须做到的。
梁晓天能够清楚地回忆起初见市长李有阳时的情景，那时他刚到淮水市，风度翩翩，意气风发，在工作中更是激情四射，指导工作颇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感觉。而此时在常委会上的市长李有阳，虽然还绷着面子，维护着自己作为市长那可怜的自尊，威信值却是直线下降。
吴之常看完材料，在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笔一扔，站起身，对几位常委道：“一年之季在于春，淮水发展正在由冬天进入春天，我们加把油，争取甩掉倒数第三的帽子，这是淮水四百五十万人民对我们的殷切希望，如果错失了改革发展的良机，淮水的发展就要落后江南十年甚至二十年，一步慢则步步慢，我们在座的这一群人，做的好就是淮水历史大发展的见证人，干不好就是淮水发展历史上的罪人。”
他大声道：“明年的今天，我们还在这里开会，到时我们一起喝庆功酒。”
吴之常这一番即兴演讲，铿锵有力，极有煽动力，一下就将气氛点燃了起来，济枫、胡永刚、蔡连会、叶洪科、杜彦东，赵东等人跟在吴之常身后，谈笑风声地走出了会议室。
梁晓天拿着吴之常签字的材料，最后一个走出了会场，他脑子里突然闪出了一个念头，“王佩也在转舵，在王宝荣时代，他紧跟市长李有阳，如今之常书记牢牢控制着淮水的政治局势，全面占优，他又找上了胡永刚。”
这也算是机智的政治投机，他只要还想走向淮水市级领导的岗位，只能选择吴之常！如果和李有阳一条道走到黑！莫说市级领导，就是他屁股下的位置还能不能坐的稳都难说！换句话说这也是大多数干部所要具备的应变能力，不仅要学会黑夜里看书，更要走好黑夜里的路，否则方向不对，全部白扯！
距离春节还有三天的时间，多数部门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有的忙着四处喝酒，联络感情，有的忙着小家庭的物资采购，为今年的工作生活画上圆满的句号。按照梁晓天猜测，这一段时间，他肯定要跟随着吴之常，视察下属单位，慰问基层职工，也要代表市委给他们送去新春的祝福嘛！
春节拜年是自古就有的传统，也是人之常情，合情合理，甚至合法，也是官员们向上级领导示好的重要手段之一。同时也是上级领导表现亲民的方法之一。毕竟这一年在他的带领下，全市工作才能有条不紊的开展着，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嘛！
上午十点，吴之常吩咐梁晓天，道：“你安排马亮检查好车辆，我们到徐工市，吃完午饭准时出发，你通知秘书长，让他先联系徐工烟厂的何总。”
徐工市在江宁省只是中游，地处于江宁西北部，大山连绵，四省交界！幸好徐工市有大烟厂，硬生生地撑起了徐工财政的半壁江山，在徐工有个说法，徐工烟厂的厂长比徐工市长还要牛逼，烟厂感冒，徐工就要打喷嚏。
当地大多数家庭以在烟厂上班为荣，工资待遇更是远超党政单位。进烟厂的难度也比进市直单位要难得多！毕竟待遇好了，大家都抢着进嘛！更有戏言，要是家里有儿子在烟厂上班的，丈母娘彩礼都不会给你多要，生怕到手的女婿跑了嘛！
淮水条件与徐工很相似，双方之间也就100多公里路程，气温与土壤条件都与徐工相似，具备种植烟草的条件，吴之常早就有想法引进徐工烟厂来淮水建分厂，上半年他就来过烟厂，但当时连烟厂董事长郭晓鹏的面都没能见到！
徐工烟厂又要去吗？秘书长赵东听到吴之常要去烟厂的安排，又是一阵苦笑！
梁晓天对徐工烟厂早有耳闻，笑道：“郭晓鹏是江宁省人大常委，听说在徐工市很有威信。就是徐工的市长去见他，烟厂报道都是用拜会！
赵东说道：“徐工烟厂支撑起了徐工财政，他当然牛，有钱就是大爷。惹得郭晓鹏不高兴，搬离烟厂，省委都得换徐工市的主要领导！
上半年之常书记去见他，结果楞是没有见成。据说是政务院领导下来视察，他忙着做准备工作去了~但愿今天能顺利点吧。”
梁晓天知道，后世这些烟厂都被划到烟草总公司了，虽然老总没有现在这么牛逼！但是待遇却还是居高不下，毕竟养活烟厂的是几亿烟民！什么航母，潜艇的建设通通有他的功劳！也是全国的纳税大户！并且人家根本不受你地方管辖！两个系统嘛！相比较，人家更独立！
你市委书记再牛逼，也只是一隅的诸侯，人家想不甩你，你一点脾气没有！当然你也可以很个性的不求他，关键是他能给你带来白花花的税收啊！徐工市要是失去了徐工烟厂，其经济发展估计还不如淮水呢！
与烟厂副总经理老何联系以后，老何说道：“秘书长，董事长回来好几天了，上午吴书记来了电话以后，我去当面进行了汇报，董事长同意给一个小时的见面时间，与吴书记在下午四点会面。”老何是淮水人。去年参加过淮水市里面组织的团拜会，他与家乡领导关系挺深，也知道董事长架子大，让家乡领导面子上照顾不到。他不好意思的说道：“董事长公务繁重，五点半，他要出发到江宁机场，飞京城。”
潜台词就是，能给1个小时就不容易了，这还是你们是我老家来的领导。要是没有这个面子，估计见都见不上！
赵东放下电话，说了一句脏话，“，他妈的郭晓鹏比省委书记还要牛。之常书记在去年十一月份给省委一波书记汇报工作。省委书记还给了两个小时，郭晓鹏牛逼大发了，我看迟早要栽大跟头。
在梁晓天心中，吴之常作为省委委员，年富力强的市委书记，下一步仕途还要往上走！就算在江宁省里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物，走到哪别人不给几分薄面。就是一般的省委常委，也是哥们儿弟兄相称！结果这个郭晓鹏居然只给了一个小时的见面时间！
吴之常倒不以为意，很痛快地道：“只要郭晓鹏愿意到淮水建分厂，1个小时就1个小时。”我倒是觉得他郭晓鹏没有这样的个性，也做不出来这么大的事业！
一点半钟，一行人准时出发。
到了徐工市境内，天空就飘起了小雨，吴之常见司机马亮放慢了车速，便道：“我们不能晚到，速度不能慢，在有把握地情况下快一点。”
一路上，吴之常的奥迪车都保持在一百五十码的速度，迎着小雨，超车无数，到徐工烟厂之时还未到三点半。
老何将吴之常一行人接到了会客室，他抱歉的说道：各位领导，“遇上件急事，董事长临时召集开会，恐怕要等一会。”吴之常笑道：“没有关系，我就在这里等。”客谁主便，等郭董忙完，记得通知我们过去就行！
会议室里挂着许多照片，有中央部委领导视察烟厂的照片，也有省委主要领导来烟厂的照片，每张照片都有一斯斯文文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不用说肯定是徐工烟厂的董事长郭晓鹏了。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天色渐渐沉了下来，透过玻璃窗，正好可以看到烟厂的广场，当广场灯光打开以后，广场中间雄伟的雕像，两边风格相同的欧式建筑，无一不在彰显着作为烟厂领导人郭晓鹏的丰功伟绩！
赵东看了看手表，道：“快五点了，怎么还在开会，也不派人来招呼一下客人，还讲不讲究基本的礼节！”他是秘书长，看着市委书记受到了冷遇，很有些气愤。觉得这个郭晓鹏太过分了简直！
吴之常很沉得住气，还劝着说道:“秘书长同志，稍安勿躁，既来之则安之！古有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孔明出山，重振汉室江山！
我虽然不是刘备，但是刘备的这份心我也有嘛！
又过了一个小时，仍然没有消息，吴之常虽然还是气定神闲，不过脸上笑容已经消失，默默的抽着烟。
梁晓天知道，一般吴之常抽烟的时候都是他内心比较烦的时候！
赵东显然也注意到了，不满的说着:“店大欺客，奴大欺主！徐工烟厂就是这么待客的嘛！说着，连着打老何的手机打了好几个，也是没人接听！气的，要给徐工市委打电话，讨个说法！
吴之常说道:“不要给徐工市打电话，这事现在让他们知道不好！
过了几分钟，走进来一位年轻女士，她穿着黑色小西服，是烟厂办公室助理的标准打扮，她很有礼貌地说道：“我是总裁办助理小杨，各位领导让你们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董事长正在召开紧急会议，会场上统一关闭了手机，董事长原本要到京城出差，看样子也去不成了。”又道：“这会一时半会可能还结束不了，要不请各位领导先移步到我们餐厅先享用晚餐如何？
吴之常说道：“算了，董事长能饿着肚子开会，我们也能坐在这里等他。”他是担心吃饭的时候恰好会议结束，又见不着郭晓鹏。到时候更是一肚子气！
赵东等不及的问道：“小杨，董事会还有多长时间”小杨回答道：“这个我也没办法具体说，董事长开会一般都比较长，我在外面守着，散会以后我立马就向董事长报告。”
董事会持续到了十点，小杨见郭晓鹏朝门外走，便赶紧迎了上去，道：“淮水市委书记还在会议室等着。”
郭晓鹏有些吃惊，道：“我把这事忘了，他们一直在会议室吗？你们安排他们吃饭没有”
“没有。”
郭晓鹏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他回想了一下之前好像并没有和这位淮水市委书记打过交道，这才说道：“这个吴之常倒有些意思，小杨，你去安排几个特色菜，送到我办公室来，我和吴之常单独吃顿饭。”也算是今天我们失礼，给他赔个罪了！小杨提醒道：“吴之常随行还有两位。”一位是市委秘书长，一位是他的秘书！
“随行人员我就不见他们了，你让老何代我陪下就行了。
在郭晓鹏看来他能陪吴之常吃顿饭已经是给面子了。如果什么人都见，未免太放低自己的姿态了！
烟厂餐厅知道郭晓鹏在开董事会，还没有吃晚饭，早就将所有菜品准备好，只要一声令下几名厨艺精湛的大厨立马开工，拿出他们12分的手艺来服务董事长，誓要用美味的菜肴来征服郭晓鹏那挑剔的味蕾。
郭晓鹏办公室很大，有一间会客室，一间办公室，一间休息室，几样精致的菜肴摆在了会客室的茶几上。
郭晓鹏举着酒杯，道：“吴书记，象你这样的正厅级干部，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今天这瓶茅台是我珍藏已久的佳酿。也算是我给吴书记久等赔罪了！
徐工烟厂副总老何陪着秘书长赵东与梁晓天到小餐厅吃饭，开了一瓶五粮液，菜品则与郭晓鹏那边的基本一样。
赵东摇着头说道：“你们董事长架子挺大啊，是不是省委主要领导来你们烟厂他才能推掉工作，陪同啊？
老何知道这是有意见了，也不接茬！自顾自的说道:“董事长架子是不小，可和他的本事比，这就不是缺点了！当年，江宁大大小小的烟厂就有十几家，现在呢？唯独徐工烟厂一骑独尘！董事长为人仗义，这些年得到烟厂恩惠单位，个人不计其数！今天你们是受了委屈，可董事长这人记情，我看这事有戏！
梁晓天听老何说的理所当然，心中也是非常不满，他妈的一个企业老总什么时候能让市委书记如此难堪了。在办公室吃顿饭，还得对你感恩涕零吗？简直是倒反天罡！你烟厂再牛逼，目前不还是国企，要受省国资委的领导吗？就是国资委的头头看敢不敢在一个市委书记面前如此端架子？
一直以来，吴之常总是以淮水领导者风采出现在干部群众面前，其视察基层的形象更是深深的刻印在梁晓天心里，现在为了在淮水开办烟厂，居然能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要说是作秀，打死梁晓天都不会相信！
再亲民好脾气的领导，也不会受得今天的委屈，也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
通过吴之常的行为，也算是为梁晓天的官场之路又好好上了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