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章 裂痕（二）
俩人谈兴正浓，王佩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看了看，便放在一边，不去理会，口里道：“我们哥俩难得有机会好好聊一聊，电话一律不接。”话虽然轻松，但是他心里地是颇为烦恼和生气。
打电话的人是恒太地产老板许大印，曾经作为国企老总的他，由于前些年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上下其手的蛀空了国企，摇身一变成了淮水区有名的地产大亨！
许大印在当国企老总时曾送给了时任区长王佩150万现金。
有了这层关系在内，此后许大印更是疯狂的在王佩面前提着各种各样的要求！在他看来，这150万就是勒在王佩脖子上地绳索，他认为王佩就是他的一条狗，可以由他手上那条绳索控制着。
他想让地产公司获得返税，他做到了！
他看上黄金地段的地盘，他也拿到了！
他想让自己的亲属在体制内进步，他也办到了！
种种不合理的要求，让王佩不胜其烦！尤其是当了区委书记后，本该放手大干一场的他，却在许大印面前，屡屡被拿捏。
他也暗中庆幸，幸亏后来这150万现金，被他全部打给了省纪委的廉政账户！这是自己关键时刻的保命符！
许大印如此猖狂，出事是早晚的，此人拉拢手段之高明，你爱财，他给你送，你要女人他给你送。这些年凭着这些不光彩的手段，市区不知道多少干部被他给腐蚀拉下水了。
他原本想将这150万捐给希望小学，又觉得不妥，思来想去，他直接将150万打到了省纪委廉政账户上。当天晚上，王佩睡了一个好觉，一夜无梦。
许大印从省城回到淮水以后，王佩不愿意与他撕破脸皮，毕竟接受过不法商人一百五十万元贿赂，这在政治上是一个绝对污点，尽管后来交出去了，但是当时毕竟接受了，可是许大印的贪得无厌，促使王佩下定决心与他撕破脸，彻底划清界限，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凭着他对许大印这只疯狗的了解，他狗急跳墙是早早晚晚的事。因此才有了主动与赵德芳修复关系的这一茬。当然王佩也做好了与许大印开战的准备！
梁晓天提前半个小时离开了办公室，到了淮水宾馆。推门进入了雅间，见到两位领导站在窗边抽烟，从两人的距离来看，他们似乎聊的很不错！
王书记，赵区长，二位领导好啊！梁晓天总觉得这二人站在一起有一种别扭的感觉！
梁主任，晓天老弟你好，王佩很热情的，双手抓住梁晓天的手握着道！
梁晓天见只有二人在，并没有淮水区的人跟着保障服务，脱口说道:“办公室没有来人保障领导吗？
赵德芳这时插话说道:“现在领导都被宠坏了，习惯出门带人拎包端水的。
出门不带秘书啊！还真不适应！
王佩在淮水区基层干部眼里是一个颇有威严，官威十足的领导，今天却格外的随和，梁晓天自从当上吴之常秘书以后，每天来办公室汇报工作的最低都是正处级以上干部，今天见淮水区党政二位领导倒也不觉得有多突兀，不卑不亢地与两位领导聊着天。
之常书记什么时候从欧洲考察回来？
月底前要回来的！
王佩道:“梁主任，之常书记回来以后，你可一定要给我们区里安排个汇报工作的机会，如今随着淮连公路打通，淮水的交通大动脉彻底打开，下一步随着发达的公路交通网，有好几家意向性企业准备来淮水投资发展！具体计划，等之常书记回来后，我和德芳区长要亲自向他汇报！
王书记，赵区长放心！家乡的事我会放在心上！
十二点整，胡永刚，副秘书长张文新，秘书科科长魏强一起来到了淮水宾馆，魏强给王佩打了电话。王佩，赵德芳，梁晓天三人就在大堂等着。
许大印这边在省委门口等了有十多分钟，看见孙林升出现，才急忙让司机按喇叭，挥手喊道，林升，上车！
大印哥你怎么不进去？孙林升问道！
林升，你这里可是省委重地，龙潭虎穴，我哪里敢进来，上车，我们吃饭去。孙林升知道这位表哥素来门道多，人山不转，鬼山乱转的，上了车，随即道：“表哥你开什么玩笑，省委你又不是没有进来过，以前如履平地，今天怎么又怕了。
许大印笑而不答，他安排司机径直将车开到了一家小店，道：“在江宁省这只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门店虽小，却是正宗淮水家乡菜，只有在亲朋好友面前，或是不需要搞招待的时候，我就到这家店来，这里的味道才对胃口，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吃的不是饭菜，是在外游子对家乡的思念啊！
餐馆老板与许大印很熟，很热情地引导着许大印进了里面的小雅间，道：“许老板，只有两个人吗，我就给你安排几个菜。”许大印抛了一支中华烟给他，道：“菜不要多了，但是要正宗淮水菜。”
两兄弟聊了一会家长里短，许大印慢慢地将话题引到了官场中来，说道：“林升，你是省委组织部的领导，市里的头头脑脑都要给你面子，能否帮我引见个市里的领导？
孙林升来自省委组织部，衙门大，见的省级领导也不在少数了，市委领导身上的光环在他眼里早就褪去了，道：“我哪里是省委组织部领导，不过是干活打杂的小处长而已。”尽管如此，他还是对处长位置很有几分骄傲。随意地道：“淮水市领导我都熟悉，你想见谁啊，搞得这么郑重”！我上个月刚在你们淮水督导宣讲活动！
市委常委，副书记胡永刚！许大印说道！
胡永刚是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在宣讲活动中，我一直跟他对接的工作，没少和他打交道！随即说道:“这事简单，表哥你找他是要办什么具体的事还是？
许大印说道:“具体的事嘛还没有，我的地产公司总归要在市里发展，认识几个实权人物，将来也不怕别人找我麻烦！朝中有人，好做事嘛！
这不是什么大事，表哥你放心，有需要，我随时给胡永刚打电话！
这时，几道家乡菜端了上来，望着香气十足的红烧肉，许大印赶紧给孙林升夹了几块！嘴里说道:“赶紧吃，林升，我们小时候想吃肉哪里有这条件！
看着红烧肉也让孙林升的思绪回到了小时候。
许大印家里条件比孙林升家里稍好一些，有一年。孙林升过年没有吃上这种红烧肉，还是作为舅舅的许大印父亲端了一小盆坐车给送过来，孙林升一家人这才沾了点油腥子，孙林升印象中，那是最好吃的一顿肉，家中姐弟一人分得两块，肥肉在嘴里冒油的滋味是无比的美妙。以至于这些年吃过的山珍海味，都比不上当年的一顿红烧肉。
这些年，许大印在物质上也没少接济他，虽说自己顶了个省委组织部处长的帽子，但由于不是管干部的处室，因此并没有多少权重！对于自己这位表哥提的要求，则是尽自己最大努力都要去帮他！
许大印吃着肉，心里却在想着王佩越来越公事公办的态度，不禁怀疑着：“王佩现在是不是吃错了药，只要我的举报材料寄到省纪委，他立马得完蛋，还牛逼什么牛逼？
王佩自从当了书记以后，是能不见许大印就不见，有一次许大印看中了一块垂涎已久的地，由于竞争者众多，他没办法亲自到区委找到了王佩，想着让他帮自己拿下这块地，王佩则是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事得按区里规矩，参加招标啊！我可以帮你打个招呼，但是这一块现在是赵区长分管，我作为区委书记也不好手伸得太长。你许总也不会为难我吧？
这种事许大印吃了几次钉子以后，对王佩也不抱有什么希望了。考虑到公司的生意还在区里开展，撕破脸皮对他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所以也更迫切的想寻找到更大的权力靠山，有一次几个做生意的老板在一起喝酒，他就听到，想在淮水市做生意，市里必须要有大领导撑腰！市委副书记胡永刚，只要你舍得投资，他是真给你办事啊！这才有了他来找表弟孙林升给引见胡永刚的说法！
在淮水宾馆，一行人陪着胡永刚上了楼，刚进了包间坐下，胡永刚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号码！脸上随即露出笑容，热情的说道:“孙处长有何指示啊！，哈哈省委领导请客吃饭，没有时间也要创造时间嘛！
梁晓天在一旁听的清清楚楚，暗道，孙处长，不会就是省委组织部的孙林升处长吧！他请胡永刚吃饭，估计也是有事相求吧！
这也能理解，省里面处长多如牛毛，他们想在地市办个事，照顾下亲朋好友，还得通过地市领导来完成。而地市领导又需要他们在省里有个风吹草动，能给自己第一手信息！也算是合理交换~
由于下午要工作，中午梁晓天就没喝酒！回到办公室，在走廊上遇到了办公室主任魏伟峰，只见他小声的说道:“政协黄主席，出事了，你知道吗？
出什么事？梁晓天问道！
突发脑溢血，目前正在市人民医院抢救呢！
“我和秘书长刚从医院回来，听说黄主席因为政协公务车采购的事情，与财政局王飞兰局长怄了气，王局长离开以后，也就在十二点，他将几个副主席叫过来开会，还骂了王局长是白眼狼，说以前自己在一线当常委的时候，王飞兰看见他比看见自己亲爹都要亲，现在是人走茶凉茶更凉了，政协牌子大，狗屁权力没有！现在想买个车，还被推三阻四的。骂着骂着，一口气没上来，就栽倒在地上了。
梁晓天赶紧给吴之常拨了电话，吴之常的电话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放在梁晓天身边，这是市里配的，对外公开的电话，另外一个电话则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用最简洁的语言将此事向吴之常作了汇报，吴之常听完以后，很平静地道：“我知道了。”
梁晓天暗想道:“看来之常书记已经知道了消息，中午胡永刚和我在一起，他并没有提前知道消息，估计是赵东秘书长汇报过了吧！作为秘书长，市里发生的所有紧急情况，他都要第一时间汇报给书记！这也是秘书长应该具备的素质！
此事过去第二天，政协黄主席因抢救无效死亡，他是淮水老资格领导人，当过副专员，淮水地委改市以后，又任了一届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后来年龄到了又去政协干了主席！省政协知道情况后也很重视，派了一位副主席来表示慰问，淮水市里成立了治丧领导小组，虽然吴之常书记没有在淮水，但是为了表示郑重，还是由吴之常担任治丧领导小组组长，市长李有阳为副组长。具体的治丧工作则由胡永刚和赵东全权负责！
出殡那一天，梁晓天也参加了，他看见政协几位副主席都是脸色铁青，在那愤愤不平的表示，黄主席就是被某些人给气死了，他们这些老干部，也都是从重要局行一把手，有的在区县也当过主官，由于年龄大了，升不上去了。才在政协解决个级别待遇，准备养老的。要说他们当领导的时候，王飞兰在他们面前称小王的资格都没有！当财政局送花圈来的时候，黄主席的儿子虽然还是接受了花圈，却将这个花圈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国庆前几天，吴之常回到了淮水，胡永刚、赵东、叶洪科、公安局局长老杜，财政局王飞兰等人依然到了机场接机。
王飞兰在财税大酒店订了一桌，为吴之常接风洗尘，一行人在宾馆坐定以后，吴之常说道：“老王，黄主席就是那个脾气，他是老同志了，应该满足的就要满足，你跟他较什么劲！
虽然外面依旧很热，可是包间里空调温度调的很低，王飞兰宽阔地额头上冒着汗，他很委屈地道：“政协的钱，我哪里敢扣，今年政协几位副主席都换了新车，黄主席又把我叫到办公室，让我再为办公室换了一台车，还指定要奥迪，这是超标配置，市长办公会上明确了各单位公务用车配置标准！我就说市里经费实在紧张，能不能暂缓配置，或是买一辆符合标准的车,结果黄主席就不高兴了，说些夹枪带棒的话。”说我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要是市长书记换车，我屁颠颠的敢不换？我也脾气上来了，就说我做不了主，一切按规定来办！
事后，我也觉得说话过分了点，黄主席毕竟是老领导。也就违法原则，准备给政协买台奥迪算了！要是我知道黄主席会因为这个出事，我早就一口答应了！
反正又不是花我的钱，何苦让这些老领导不高兴呢？
叶洪科在一旁说道：“黄主席是老领导，资历长，大家都给面子，政协的车比政府的车还要好，王飞兰也是难啊，所有部门都要从财政多掏一些钱，而一年钱就只有这么多。给谁少了都要骂财政局的娘！
吴之常这才说道：“老黄这样去了，想起来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政协为淮水发展还是出了不少好主意的，得考虑一个精明强干的人去主持工作。”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看了叶洪科一眼。
按照淮水市的传统，政协主席的担任者必须要有市委常委的经历，目前市里常委中有条件的也就是胡永刚和叶洪科，胡永刚肯定不会想去政协解决个级别！他的年龄干市长才是主流。那么符合条件的也就是叶洪科了，他岁数大了。这一届干完，能再干一届就得退休！如果这个时候能去政协解决正厅的级别，离退休还有十年呢！级别有了，政治待遇也保留了。对他来说，当然是好事了！
叶洪科点头道：“黄主席是副市长转任过去的，这新一届政协主席我看至少还得是副市长转任，这样才符合淮水政协的传统。”
众人都是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
梁晓天稍一琢磨，也明白过来：“叶洪科这是盯上了政协主席的位置，副市长转任，谁能竞争
的过他这个常务！他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
对于老黄来说，不光失去了生理上的生命，更失去了政治上的生命！对于叶洪科来说这可能是一次进步的机会。坏事变好事了！这也符合辩证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