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是我先放弃了
陈知南回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十点一刻。
屋里给她留了灯,却没见到母亲的身影,倒是陈宇泽坐在门口的柜台后面专心喝一盒纯牛奶。
见她进来,陈宇泽似乎是笑了一下,没说话。
陈知南心情不好,冲他点点头就径直往楼梯口走去,丝毫没留意身后的陈宇泽慢慢站了起来。
她抬脚往木质楼梯上迈了一步,脚下发出“吱嘎”的声响。
不知怎么她突然感到一阵心区刺痛,身体十分不适,好像每呼吸一下心脏就跟着抽疼一样。
陈知南扶住楼梯的栏杆,慢慢扭转身子向身后的墙壁靠过去,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陈宇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屋子中央。
伴随着手中牛奶盒的掉落,他的手不自觉地扭曲起来,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将身体弯成一个奇怪的姿势,接着歪倒在地无法自控地抽搐起来,没多久他就开始口吐白沫。
他倒下的时候压到了那盒没喝完的牛奶,白色的液体在他身下流了一地,画面说不上来有多古怪。
陈知南顾不上自己身体的异样,捂着胸口冲到陈宇泽身边。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陈知南有些六神无主。她颤着手去掰陈宇泽的头,试图让他的头侧向一边,避免被口中的异物呛到。
但她也不敢确定这样会不会让他的症状加重,所以她只能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妈!你快来看看!”
冷静冷静。
她在心里说着,并试图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但是并没有任何作用,她整个人还是不受控地抖起来。
陈知南抖着手掏出手机迅速开始拨打急救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又她听见“咚咚”的下楼声,回头看过去发现是母亲林素珍穿着睡衣冲下来。
林素珍见状先是惊了一下,然后迅速将陈宇泽身边的桌椅撤走。之后两人根据急救中心的指挥,记录好了抽搐的频次与时间。
约莫有五分钟的时间,陈宇泽停止了抽搐。十分钟后,三个人一起登上了匆忙赶来的救护车。
陈知南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冬日的医院外还是黑茫茫一片,路边立着几个散发微弱光芒的路灯。
她又往外走了一段,看到路边的馄饨摊和油条铺已经开始营业。香气断断续续地飘进鼻腔,可她却没什么胃口。
刚才到了急诊上,陈宇泽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状态,整个人平静得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和母亲松了一口气,都以为是没事了,打算听过医生诊断就早点回家去。
急诊医生看起来得有四十多岁,经验丰富。他对照着检查结果和陈宇泽先前的电子病历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不无遗憾地给出了诊断:“临床上也有不少孤独症患者会在这个年龄段出现严重退化,并且这个年龄段确实比较容易得癫痫。家属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林素珍的身形晃了一下,险些在医生面前垮下去。
陈知南抬手扶住母亲,但其实自己也早已两腿发软,她不敢想象陈宇泽会被这种病症折磨到什么时候。
最终陈宇泽被医生扣在急诊留观,林素珍陪同。
陈知南被指挥着回家取钱,这才在凌晨五点一头扎进了江城凛冽的寒风中。
无尽的寒意将陈知南包围起来,她有些茫然地站在这个熟悉的小城街头,却始终不知道自己究竟能走到哪儿去。
卓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揉揉眼,待看清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后,这才打着哈欠眯着眼去看时间。
凌晨五点半,卓玥打开家门,看到了瑟缩在门边的陈知南。
门一开,原本蹲在地上的陈知南倏的一下站起身,而后她整个人裹挟着还未消散的冷意直直扑进卓玥的怀里。
卓玥穿了一件厚厚的咖色珊瑚绒小熊居家服,但她很快就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被晕湿了一大片。
卓玥站在原地没动,伸手环住陈知南并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关切地问:“知南,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说话还好,因为询问过后不久便听见耳边传来陈知南低声的呜咽。
卓玥有些慌了,她慌忙捧起陈知南的脸,果然在那张美丽瘦削的脸上看到一双失了神采的眼睛。
父母还在主卧睡着,卓玥于是转身将陈知南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陈知南麻木地任由卓玥拉着,进了屋便在床边坐下来,脸色惨白,不言不语。
卓玥瞧着她的模样,很快揣摩出来眼前的人应该是熬了个通宵的,因为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底也是淡淡的乌青。
卓玥想起自己临睡前收到丁鑫阳发来的一条神秘兮兮的微信,上面是一家酒店的定位。
定位下面丁鑫阳还配了一句话:【知南喊我去帮忙,冯向北那小子&】
文字后面是一堆乱码,卓玥也没再追问,心里暗暗吐槽丁鑫阳是不是在用脚指头打字。
她虽然平时咋咋呼呼的,但是还算有分寸。除了陈知南被欺负她高低得出来说两句以外,其他的事情她也不兴管。
不像丁鑫阳,八卦长八卦短,还超级没有边界感。
可现在这个局面,陈知南显然情绪是不大对劲的。
卓玥拧眉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询问:冯向北欺负你了?
见陈知南摇头,卓玥的心稍稍踏实了一点。
但没多久,她就彻底呆住了。
因为陈知南张了张嘴,说:“我想和他分手。”
这会儿卓玥已经完全醒了,她先是心头突突打鼓,继而肯定地说:“他就是欺负你了。”
陈知南缓缓地闭上眼,整个人失去支撑似的瘫倒在卓玥柔软的大床上。
她的身形动了动,侧过身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声线里多了一丝颤抖:“是陈宇泽。我刚从医院回来,医生说他的病情退化了。”
卓玥缓了好一阵子才逐渐明晰了思路,她犹豫了一下,开口时内心里也有一些忐忑:“或许,或许向北不会介意呢。”
房间里静悄悄的,再没有了一丝声音。
陈知南只能听见自己干到发涩的浅浅呼吸声,她翻转身体,眼睛看向天花板上的吸顶灯。
明亮的灯光刺得她眼前发黑,闭上眼就能看到眼皮子底下荡漾开一个个微小的光圈。
“我介意。”陈知南说。
陈知南觉得这短短的三个字,仿佛化身一排细密的小针飞射着扎入她绵密的心脏,直奔着她内心最深处的柔软而去。扎进去还不算完,一定要发出“噗噗”的闷响,还伴随着无法缓解的钝疼。
对不起啊冯向北,是我先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