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忘了你姑姑了吗？
只听见“哗啦”一声，冯伟昭把一整串钥匙用力地甩在玄关处的鞋柜上。
原本还窝在鞋柜旁的猫窝里小憩的狸花猫被吓得跳起来，狂窜着奔进冯向北的卧室。
屋内的空气几近凝滞，冯向北握着筷子没动，筷子前端还夹着一整块改了花刀的鲍鱼肉。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淡淡地喊了一声：“爸。”
原以为是破冰的一句话，却在这一刻像是机关枪上了膛一样将火拱了起来。
冯伟昭面色铁青地上前两步，倏的拎起冯向北的衣服后领，咬牙道：“你刚才说你跟谁在一块儿？”
冯向北没说话，任由衣领在自己的脖颈上勒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倒是一旁的周清丽扔掉筷子扑上前来，用力地去掰冯伟昭的手，她眼睛很快就红了：“老冯你有话好好说，干嘛对儿子动手？”
许是看到了周清丽的眼泪，冯伟昭面色稍缓，手上的劲儿也松了下来。
冯向北重新坐下来，揉着脖子缓了一会儿，又开始吃那个刚才那块难嚼的鲍鱼肉。
冯伟昭被周清丽拖着胳膊坐到冯向北对面的位子上，他眉头紧锁地呆坐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颤着声开口：“你忘了你姑姑了吗？”
周清丽低声喊他：“老冯。”
冯伟昭眼睛发红：“你姑姑是怎么死的，你都忘了吗？”
纵使冯伟昭再理智，他也还是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沮丧。理智告诉他这件事情与陈知南无关，他也见过那孩子，乖巧懂事，听说学习成绩也是拔尖的。
要说她跟冯向北当普通朋友处着，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妹妹的死是他心头永远的痛，他只要一想到以后要经常对着陈知南他就觉得窒息。
嘴里的鲍鱼实在是嚼得没了滋味，冯向北强迫自己咽下去。
他说：“陈家的事故是有人故意设计的，我们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退一万步讲，就算爆炸事故是因她爸爸而起，也跟知南没什么关系。”
“你！”冯伟昭气极反笑，“屁大点的孩子，还当起情圣来了！怎么？你们以为自己是侦探？凭你们这几个学生还想查案子呢？那案子审过了，法院判了，陈启丰已经进去待了快两年了，就凭你们还能翻案不成？外面那些个受害者家属可都眼巴巴看着呢。”
见冯向北闷闷的不说话，冯伟昭又拍着桌子说：“我刚才都听见了，还想创业开什么店面是吗？这就是你们一个个的不踏踏实实学习的结果，就知道不务正业、异想天开！我早就说，让你别玩音乐好好学医，我看你是唱歌把脑子唱坏了，去经商你有几个脑子陪人家玩啊？”
冯向北的确是隐忍了一会儿，他原本是觉得不该辜负了母亲的一番好意和辛苦的。
但是听见冯伟昭又开始拿他做音乐说事，他就彻底忍不住了：“冯主任！冯教授！收起你那高高在上的不拿正眼瞧别人的虚伪面孔吧！”
冯向北低吼道：“在你眼里除了学医高尚，其他职业万般皆下品是吗？我的人生价值需要你来定义吗？从小到大你有尊重过我的想法吗？”
周清丽赶紧说：“小北，别这样跟你爸爸说话。”
她夹在这父子俩中间都快急死了，感觉自己这一桌子好菜又要白做了。
周清丽又转头看向冯伟昭：“老冯你也少说两句，你是不知道咱们儿子的那首歌《知南向北》在网络上有多火。儿子能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吃饭是好事，咱当父母的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孩子身上。”
冯伟昭生气起来也是个随便开麦的坏嘴巴，丝毫没有要停止攻击的意思：“写首歌名字还叫《知南向北》？你就那么喜欢陈知南？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痴情种来？”
似乎还是不过瘾，冯伟昭一转头竟开始对周清丽进行无差别攻击：“你就护着他！他这个样子都是叫你惯坏了！自己不务正业，生个儿子也跟你学着不务正业！”
周清丽和冯伟昭结婚也有25年了，两人从未因为什么事情红过脸。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相敬如宾的模范夫妻，她也总觉得是幸福的，自己能兼顾事业和家庭，又能全力支持丈夫在外发展事业。
可谁知今天竟换来冯伟昭这样的说法，她顿时觉得委屈到极点。
事实上冯伟昭说完这话就后悔了，因为他发觉空气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但他也是个驴脾气，梗着脖子不肯低头，甚至还瞪着眼睛犟道：“怎么？我说的有错吗？你在外面开那个乱七八糟的美容院有什么用？要是去几趟美容院皮肤就能变好，医院的皮肤科都得倒闭！”
离谱！简直离谱！
周清丽的眼泪一下子就淌了下来，她没再说话，默默地转身摔门进了卧室。
冯伟昭轻抿了一下嘴唇，明显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冯向北有些担忧地往主卧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多会儿，他也站起来拿上外套往玄关处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餐桌的方向。
冯伟昭还维持原来的姿势坐在那，整个人被一股浓浓的挫败感笼罩。他的脊背不似从前那样挺拔了，鬓角处也隐约能看到几缕银色的发丝。
冯向北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爸。”
见冯伟昭偏过头来看向他，冯向北又继续说：“人生从来没有固定的方程和答案，每个人的梦想都该被尊重。”
“还有，我从来没忘记姑姑。”
他顿了顿，才重新开口：“但是陈知南，我是真的喜欢她。”
冯向北打开门走出去，冬日的风吹得他面上发紧。他伸手拢了拢棉服的衣领，往外走了两步又觉得无处可去。
他于是在原地停下来，掏出手机来拨通了陈知南的电话。
电话通了，那边传来陈知南清脆的声音：“向北？怎么啦？”
那声音让他心头一暖，即刻便答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想你了。”
话才说完那边就传来陈知南的轻笑声，片刻后她的语气变得有些甜腻：“然后呢？”
冯向北笑起来，故意卖着关子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轻声说：“我想吃关东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