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李愬雪夜入郓州（一）
当李愬带领三千骑兵消失在大雪中的时候，距离济阴两百里外的郓城，平卢节度使李师古也没有闲着。
从太上皇带领大军东进，整个关东的豪门选择和太上皇合作而不是抵触之后，一日三惊之下，李师古的心情一直就没有好过，连带这个郓城都被阴霾笼罩。
几封亲笔信书信完成，目送这信使消失在大雪之中，节度使终于露出了笑容，整个郓城，乃至整个平卢军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现在处于战时，但是面对节度使一场盛宴的要求，整个郓城无人敢于反对。
太上皇的禁军远在百里之外，更有数万大军构筑的完整防线，无论如何也威胁不到郓城。
反正现在天降大雪，料想也不会有什么要紧的军务。
于是在漫天的大雪之中，郓城节度使的府邸之内，一片莺歌燕舞，美人入幕，春色无限，连带着这个郓城都陷入了一种祥和的氛围。
从午后开始，情绪压抑了多日的李师古先是纵情狂饮，随后在酒浆的刺激下，李师古沉寂了多日的后宅炮火连天。
随后将自己的郁结释放一空之后，左拥右抱之下李师古沉沉地入睡了。
在梦里，他梦到太上皇的四万禁军落入了陷阱之中，全军覆没。
在梦里，他梦到他率领的大军平定了河北，拿下了江南，攻入了长安城。
在梦里，他横扫漠北，荡平吐蕃，纵横天下……
李师古在自己的梦中酣然入睡，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如此的安逸，有些对他的头盖骨感兴趣的人正在冒雪前行。
顶风冒雪出雄关，听起来豪情万丈，但是真正出征的时候才知道大雪之中疾驰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虽然在出征之前，刘禹锡已经为这三千骑兵配备了双份的御寒衣物，但是在低温、寒风、大雪的侵袭之下，从大营中出发仅仅半个时辰，一路狂奔之下，绝大多数骑兵已经被直接冻透。
另个方面，鹅毛一般的大雪，确实影响了骑兵们的视野，呼啸而过的北风，更让骑兵们苦不堪言。
但是狂风暴雪，使得行人的数量减少，对于疾驰中的骑兵也起到了遮掩的作用，使得他们不必刻意隐藏行踪。
索性随着时间推进，从临近正午开始，呼啸的北风停了。
虽然在骑马疾驰之下带来的风力依旧不小，但是随着气温缓缓升高，骑兵们的体感温度已经处于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所以并没有出现李愬最担心的非战斗减员至少在这时候还没有发生。
再加上半天的时间，积雪不深，从济阴大营出发之后的两个时辰，突袭中的骑兵抛出了一个超高的速度，不到三个时辰突进七十里。
比预计的提前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到了预定的区域，和早就守候在这里准备接应他们的侦察兵小队汇合。
当侦察兵们确定了平卢军的巡兵因为寒冷已经提前回营之后，在精锐的侦察兵的指引下，在鹅毛一般大雪的掩护下，三千骑兵平悄无声息地绕过了平卢军在离狐、乘氏两座县城之间布设的两座营地。
李师古自以为固若金汤的防线，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被直接突破，三千骑兵顺利地从曹州境内进入了李师古的老巢郓州。
至于整整三千骑兵，六千匹战马带来的马蹄印记，已经不再重要。
越过平卢军的防线之后，因为兵力的抽调，郓州的兵力已经极度空虚，再加上漫天的大雪，御寒衣物本就不充足的少量巡兵也不再进行例行的巡视。
再加上沿途早就准备好接应的侦察兵，此时的郓州在李愬的眼中已经等同于完全不再设防，真正挡在了李愬面前的只有两个敌人，大雪、温度、距离。
此时，李愬所部距离郓州还有一百四十里。
越过曹州和郓州的边界之后，在侦察兵提前选定了一片树林中，稍事休息，骑兵就着雪吃几口大饼和肉干，同时开始给每个携带的两匹战马喂米。
一刻钟的修整，稍稍恢复体力和经历，在骑兵的指引下，李愬所部继续前行，在风雪之中，李愬所部再次强行军四十里。
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郓州雷泽县以西，平卢军在郓州最大的一座营地，一座可以容纳整整一万五千人的庞大军营。
这座大营常年有一万以上平卢军精锐驻扎，可以看作是李师古手中护身的一张底牌。
不过根据侦察兵的消息，这座应该驻扎一万精锐大营，今天却只有堪堪一千多人。
至于其他的兵马，两天之前，在平卢节度使李师古的命令之下，从这里拔营向西南方向进军。
整整一万人马，被平均分配，分别镇守离狐、乘氏，从而构成了那道从濮州濮阳向东南，经过曹州，一直延伸到了兖州邹城的那道防线。
按照原计划，按照减少被发现概率的原则，李愬应该是带领突袭的骑兵悄悄绕过这座大营，继续东进。
但是原计划抵达这里的时候天色应该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现在仅仅是黄昏，在这样的天色下穿营而过想要不被发现除非大营中的一千多人全都是瞎子。
否则就只能在大雪之中多绕行至少二十里，要么三千骑兵在雪地里等候到天色彻底变黑。
随着天色变得昏暗，此时的环境对于突袭的骑兵来说已经算不上友好，野外的气温开始急剧降低，北风开始刮起，积雪开始变深，继续前行变得艰难。
事实上，从进入郓州到这里，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因为寒冷和疲惫已经有六人坠马而亡，更是有十几匹战马为何踩空滑倒而暴毙。
战马的可以替换，但是此时此刻，人却没有办法补充。
考虑到天彻底变黑之后气温还会进一步降低，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绕行别说二十里，就是十里对于疲惫的骑兵们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至于在冰天雪地里面等候到天色彻底变黑，李愬自己都不敢说还有多少人能站起来。
坐于马上环视身后的数千骑兵，李愬稍稍思索。
挡在眼前的不过是一个不足两千人而且毫无防备的营地罢了，与其为了躲避它而绕路或者在冰天雪地中中等待，李愬感觉还不如直接打下来。
虽然从人员、物资、情报、侦查都已经做到了极致，但是实际行军当中环境也比预想更恶劣。
打下眼前的大营，给骑兵们一个安全的环境，让疲惫的骑兵们休息一下，调整一下状态并不是坏事。
考虑到天黑之后气温还会进一步降低，以现在的状态一路强行军，或许也能在预定的时间抵达，但是到时候抵达郓城能剩下多少人就不好说了。
随即，李愬挥手下令。
“长缨军骑兵一营，二营，无需披甲，跟我一起上，目标正门，但凡有反抗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