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理解
到晚餐的时候，范妮便把露易丝的答案说给了桑顿先生听。
露易丝解释道：“我只是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玛格丽特，就想见她，跟她说一说自己的情况。”
桑顿先生：“我本想让母亲在最近几天带上你们，正式上门拜访黑尔家。只不过最近发生了这些事情……”
范妮耸肩道：“哥哥，沃恩先生来访的时候，你不是说已经确定了凶手，说不定这会儿警察已经逮捕住他啦！”
桑顿先生没好气地看着妹妹：“我说是说不定，我说出那话更多是为了安慰他们。而你呢，是想要外出去？”
“拜托桑顿先生，我们不是囚犯！我们乖乖在家里的这么些天，外面什么都没发生呢！我是想去舞蹈老师家里，听说梅森太太一口气生了两个孩子！”范妮露出很稀奇的样子，“真让人想不到，梅森太太那么瘦弱的样子，肚子里能藏下两个小宝贝。”
随后她又向母亲投去恳求的目光。
事情最终以桑顿先生妥协收场。不过他也提出了差人接送，尽早返回的条件。
“目前谁都不能确定，接下来几天米尔顿还会发生些什么。”桑顿先生看了眼露易丝，认真说，“麻烦你告知黑尔家，让他们也谨慎行事。等这几天事情过去后，我们会正式拜访他们的。”
于是第二天下午露易丝就由工头威廉姆斯陪着去了克兰普顿。
范妮拉着她母亲一同去探望梅森太太和她两个新出生的孩子。
安妮正好借此机会，静下心来打磨她笔下的故事。
感谢过威廉姆斯的帮衬，露易丝走下了马车。
“前面那栋就是啦，小姐。”工头敬畏道，“我可以回去了吗？”
露易丝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工头会变得这么客气。过去她在屋里透过窗子，可是好几次瞧见他在工地上训斥工人们，大声质问他们为什么半天功夫还没搬卸完货物。
打发走工头，露易丝提着小袋子走到了寓所门口，敲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身材过分丰满的女佣人，恐怕她得有好几个露易丝加起来那么重。
很快玛格丽特跑下来迎接了露易丝，热情打招呼后就拉着她的手到楼上去见黑尔太太。
出乎露易丝的意料，她见到了一位纤瘦的妇人。她有着苍白的皮肤，显然是缺少足够的太阳照射。同样是长时间把自己闷着的原因，她的精神头比起桑顿太太可见差的远啦！
这会儿她正蜷缩在躺椅上，下半身盖了条薄棉布，是老式的赫尔斯通印花棉款式。
比起米尔顿机器统一编织出来的款式，露易丝觉得它上头的花纹不够工整却显得那么亲切、可爱。
露易丝和黑尔太太打完招呼，对方便询问是否在看她身上盖着的棉布。
“对。”露易丝爽快承认道，“我很喜欢它的款式，这和我小时候用过的老旧款棉纺布很像。”
黑尔太太很高兴在这儿会有人跟她谈论乡镇里受欢迎的棉布样式，在露易丝取两条亲手绣的漂亮手绢作为礼物后，她的脸上泛起了些红晕，显得很高兴。
这两条手绢都是露易丝在教导范妮针线活时顺带着绣完的，倒是省了买材料的钱。值得一提的是范妮的线头、针头都是顶好的那种，露易丝用起来感觉非常顺手。
她们几个就这些话题谈论了一会，直道黑尔太太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露出难掩饰的疲倦神情，话题就此结束了。
露易丝被玛格丽特拉去了房间里头，好让黑尔太太舒舒服服在躺椅上安静小憩一会儿。
“你母亲看起来身体不太舒服。”这是露易丝私下里说的第一句话。
玛格丽特表示自打她来到了米尔顿，情绪一直很低落，甚至发展到夜里都睡不好。
“特别是最近这些天里，自从狄克逊把外面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妈妈后，她的心情就变得更差了……露易丝，你能告诉我那些事都是真的吗？”
露易丝告诉玛格丽特，她们甚至算是两次目睹了凶案现场。
露易丝把两次案件都讲述了，尤其是她通过桑顿先生了解到的细节，好让玛格丽特能放下心来，劝慰一下黑尔太太。
玛格丽特听完忍不住叹息起来，称自己还以为这里人都挺和善的，尽管缺少点南方人的质朴。
“有没有可能，确实就像你说的，他们都挺和善，而凶手只是个例。”露易丝反问道。
“是吗？但这里一直都是冲突，一直都太过冰冷、严苛了。比如像桑顿先生那样的工厂主苛待他的工人们，兴许就是这样才会迫使工人们想要罢工抗议，才会有针对工厂的凶案发生。”
露易丝自然是要为桑顿先生辩解一番，她直言玛格丽特还是对桑顿先生存在偏见，这两件事不能混在一起说道。
“要说桑顿先生的为人，我了解到的应该会比你多一些，虽然你会觉得桑顿小姐口中说出的话会带有主观美化的嫌疑，但这些确实是发生的，因此我可以向你保证，比起其他厂主，桑顿先生为人可以说是慷慨和仁慈。”
“慷慨和仁慈？”玛格丽特不敢相信的问道。
“当然啦！”露易丝肯定道，“你可能不知道汉珀工厂，那里的厂主对犯错的工人，可就不像是桑顿先生那样简单开除掉。”
玛格丽特闻言想起了初次见面时桑顿先生挥拳的“雄姿”，还有“惊倒”露易丝的结果，便忍不住嗤笑了下。
露易丝也想起了那一幕，不过她可笑不出来，只继续把范妮说过的事情讲给玛格丽特听：“工人偷了汉珀厂里生产用的棉花，还把成品的棉布偷出去卖。汉珀厂主直接把犯事的工人吊起来用鞭子抽打——在所有工人面前。最后再把工人押送到警局去，听说最后那个工人被送回家后没多久就病死了。”
玛格丽特被震到了，她不敢相信居然还会有这种黑暗的事情发生。这和她过往印象中的世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模样！
她怔怔地问：“警察不管这件事情吗？”
露易丝冷笑道：“怎么管？让汉珀公开道歉？还是惩罚那位小偷？既然汉珀帮警察们追查清楚偷盗的窃贼，他又是米尔顿本地的纳税大户，工人也是后面死在家中，那么这种事情就被警方默契化解掉了。”
玛格丽特说那也能证明，厂主们都是信奉暴力的。
露易丝反驳道：“但你肯定想不到的是，桑顿先生身为治安法官，最后是他成功说服汉珀，给那位工人家里赔偿了一笔钱，平息了这件事。”
这倒让玛格丽特惊讶起来，这就是桑顿先生出人意料的地方。
“你瞧，这样一对比桑顿先生可就仁慈温柔多了，他至少没有要对方的小命，说不定那个挨打的工人还要感谢他哩！”露易丝说完也觉得自己过分美化桑顿了，又赶紧补充说，“而且汉珀给工人开的工资只有每周四先令八便士， 桑顿先生给工人开出的工资要多一些，每周五先令四便士。这么一对比，我觉得说一句桑顿先生仁慈慷慨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玛格丽特对此不置可否。
露易丝就就知道这位小姐对金钱没有一个概念（其实她在之前也是这个样），于是她就给玛格丽特分析了一下，每个工人八便士的额外支出，一年下来桑顿至少要多支付给工人三百二十镑的薪水。
这个数字叫玛格丽特大吃一惊。因为她们家如今一年也就一百英镑的开销，这栋房子的租金是三十英镑。这么一对比，桑顿先生愿意多花出去这些钱，着实是够慷慨的！
“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去了解一下其它事，顺着我说的这些，兴许能更清楚了解到他的为人。至少我单单了解的是这样子，比起其他人，桑顿先生是一位好得多的厂主。”
玛格丽特不禁想起了她新结识的朋友——贝西希金斯，这个女孩因为在汉珀工厂的梳棉间吸入了太多棉絮，整日承受病痛的折磨。她告诉自己，整个米尔顿只有桑顿先生的工厂额外加装了风扇，以此保护工人，尽可能减少他们吸入棉絮。
“这么说，他倒真是一位好心人喽？”玛格丽特的俏脸不禁泛起红晕，她又想到了那次和他发生的争执，她激动中把话说得很重，事后就连她也在懊恼自己怎么变得那样尖酸刻薄，这完全不像是过往的她！
在深深反思过后，玛格丽特认为，这大概是因为自己搬来米尔顿这种超出她人生预期的事情，加上母亲整日里愁苦阴郁的神情，使得她不自觉地焦虑起来，最终把桑段先生当作情绪的宣泄口，这对他是多么的不公平啊！
现在听到露易丝这么一说，玛格丽特越发自责起来：真是这样子，那她就欠桑顿先生一个道歉。
就是不知道他是否还愿意接受自己表露出来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