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人间临别之际
“此次剿灭九苍部下余孽，清荷仙君功不可没，待我等回归天庭定如实相报。”
自与魔族一战后，她在人界已昏迷了五日，今日初醒仍是迷茫。
“九苍部下余孽？”
“正是，我们抓住了一逃跑的余孽，此人已交代清楚此事乃是受了上一任魔君九苍的指使。”
“九苍逃出了万魔窟？”
“几个月前，他部下余孽破了封印，让那魔头逃了出来。”
李清荷静默不语，好一招祸水东引。
“清荷仙君，东海我们已连日清查了数次，已无祸患，今日我们便返回天庭。”
沉默了一会儿，她轻轻说道：“我想多待上几日。”
小院中，李清荷与小洁的大哥相对而坐，桌上放着几罐铜钱。
“姑娘何时离开？”
李清荷扫了眼乱糟糟的院子，灰尘满地，锅碗瓢盆碎的碎，瘪的瘪都齐聚在了墙根处。
“你何时自戕？”
大哥一怔，接着他惨然一笑：“小洁走了，而我又是个废人，拿什么活啊！”
李清荷垂眸道：“小洁在这个世上只有你了。”
大哥攥着膝盖，嘴唇抖了抖：“我会去陪她。”
“她与我说过，她喜欢少年时意气风发的哥哥，因为那张脸上永远有落不下的笑容。”
李清荷抬眸盯着他的双眼：“她此生最大的希望就是看你像从前那样笑。”
大哥扶着额头苦笑道：“是我对不住她，是哥哥耽误了她这一生。”
“没错，对她来说你就是个绊脚石。”
大哥闭上双眼，泪水滴在了桌上：“我知道，我是，一直都是。”
“她为了你出海捕鱼，每日风吹日晒，还要受尽他们言语的侮辱。到了婚假的年龄，她推三阻四直至今日也只为能够多照顾你一日。”
李清荷叹息：“这样一个好妹妹，为了哥哥做到了这个份上，没成想却是养了个白眼狼。”
大哥朦胧地睁开双眼：“我会下去陪我妹妹的，不会叫她失望。”
李清荷摇了摇头：“她说过喜欢看你像从前那样笑，可你现在这副哭哭啼啼愁眉苦脸的模样，你当真不是去气她的吗？”
大哥一僵：“我，我知道你在劝我好好活着，可没了小洁我也活不下去了。”
“不，你错了，你是不是好好活着与我无关，但你没有资格去见小洁。她为了你做了那么多，而你又为了她做了什么？你现在告诉我要去陪她，怎么？在人间伺候你还不够，你还得让她在下面继续伺候你？”
“不，我没”
“没什么？小洁在世时也没见你为她着想早早去死啊？现在她好不容易逃脱了，你还要去祸害她，你当真没有良心吗？”
大哥“嚯”地站起：“我，我……”
李清荷起身淡淡扫了他一眼；“小洁若是泉下有知，她多年的努力全部白费了，唯一的心愿你也给不了，还想着要再继续去阴曹地府拖累她，她一定会恨你。”
大哥猛地睁大了双眼。
“一个弱小的女子都能为你，为这个家忍辱负重地扛起重担，一个不过是瘸了腿的跛子，却想在家理所当然的坐享其成，是没了手脚还是没了心呢？”
李清荷望着胡子拉碴的颓废模样，她冷道：“活着你不能为她做什么，死了你也辜负了她多年的心血，你究竟有什么资格下去陪她？”
大哥惨白的面庞喘着粗气陷入了沉思，李清荷将几贯铜钱推回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双眸：“她照顾了你多年，如今，也该换一换了。你知道小洁的喜好吗？去替她一一实现，否则你不配去死。”
傍晚，李清荷回到了简陋的小院，推开新做的大门，院中还挂着两条大鱼，上面铺满了冰霜，轻轻一碰，那鱼就跟棍子一样僵硬的摇摆。
石桌下的长条凳上厚重的积雪显得冰冷又孤独，手掌轻轻一抚，白雪消散。她坐在洁净的长凳上，对着露天的灶房一个挥手，忙碌的身影即刻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托着腮，安安静静地看着，板上待宰的大鱼，锅里熬着苦苦的汤药，桌上还有些许的蜜饯，还有那迷人的面庞。
思绪流转，她总算知道昏迷时，自己为何每次喝下苦苦的浓汤后，下一刻嘴里会突然变得清甜，原是如此。
“你处处为了不相干的人豁出去自己，这么美这么温柔这么善良的你，怎么会说出破天道的话？”李清荷望着刮鳞剖肚的他，惆怅道：“那小魔只是能放大你心底的欲望，没想到你一肚子的反骨，临死了，我都不知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可惜，你没机会破这天道了，希望下辈子你是为自己而活。”李清荷盯着那忙碌的绿衫，忽的轻声一笑：“南渊，你既想与我同床共枕，为何不直说？你岂知我愿还是不愿？”
幻境消失，漆黑的厨房只剩下了厚厚的积雪，李清荷深深凝望：“人间走一遭，才知天上好。 ”见不得悲欢离合，见不得生离，与死别。
天微微亮，海边恢复了往日的喧嚣，渔民推着小船准备出海，这时，他们远远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人一瘸一拐的跑来，冬日的脸上挂满了汗水。
一渔民上前问道：“你是谁？为何一早来此处？”
那人越过他看向大海，他淡淡道：“我是小洁的大哥，吴泽。”
临别之夜，李清荷再次来到小洁的住处。她静静坐在院中看着天上的月光，想起小洁那黝黑又阳光的脸，她笑了笑：“这最好的鞋子我一直在穿着，这最好吃的菜，住在这里时我就天天吃着。”
“你既送了我最好的，我自然也要回报你。”
身形一闪，她来到正熟睡的吴泽床边，她缓缓升起掌心，微光温柔的亮起，那断腿被光轻轻托起，一根绵长的丝线从掌心发出，灵巧地从足底钻了进去，一点一点修复了他的筋脉与骨血。
“可惜，小洁再也看不到你振作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