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能不能给朕换一个称呼？
五日后，三月三十日。
卯时，晨曦初现。雒阳城已热闹非凡，百姓们纷纷整理衣冠，井然有序地涌向内城城门前，排成一条望不见边际的长龙。
今日，乃是他们大汉的国师——燕星回的封礼大典。
这样由皇家举办的大典，通常是不对外开放的，然而不知为何，刘志却坚持要公开举行。
封礼大典将在内城的高庙上举行，雒阳城的百姓们均可前往观礼。
有人欢喜有人忧。
东宫，崇德殿里传出燕星回的一声咆哮。
“有没有搞错啊！这衣服你们里里外外都叠了快三层了！”
“燕公子，乖祖宗！这个…这个它冕服虽然比较繁琐，但寻常人想穿还穿不上呢。”
曹腾在一旁耐心地劝解着，他双手捧着一根宽约两寸的革带，递给一旁的侍女，吩咐她为燕星回系上。随后，他从身后的托盘中精心挑选了几个包金嵌琉璃银带钩，待侍女为燕星回绑好革带后，曹腾走到燕星回身旁，躬身亲手为他扣上。
燕星回立于宫殿中央，周围环绕着十几名侍女，正为他细心整理服装。他双手持平，身姿笔直如松。
只不过，他现在黑着一张脸，表示很烦躁。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快一个小时了！
每次想放松，都被曹腾制止，告诉他快好了快好了！
好你个泡泡茶壶！
“星回，朕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一道身影自崇德殿外缓缓走进殿内。只见刘志今日身着玄绛搭配华丽衮冕，尽显大汉天子的尊贵气度，然而配上他此刻脸上流露出的幸灾乐祸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滑稽贱兮兮的。
他大踏步地走近燕星回，伸出手指将那两撇显得有些阴沉的嘴角往上提，“是谁惹得我们大国师这么大火气啊？”
燕星回瞪了他一眼，随即反嘴就要咬某个幸灾乐祸的手指主人。
刘志见状，急忙收回手，笑着打趣道，“你属狗的啊，还咬人！”
燕星回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愿再与之对视。冕冠前方的白玉珠垂旒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摆，发出清脆的铛铛声。
刘志见状，伸出手欲抚停那摇动的垂旒。燕星回再次作势欲咬，却在此时听到刘志温润的制止声，“别动。”只见刘志一手轻轻握住那七旒白玉珠，细心地一一摆正，低声嘱咐道，“等下祭祀与封礼大典同时进行，务必稳重一些，可不要如此毛毛躁躁。”
随后，刘志挥手摒退除曹腾以外的宫人，独留下他们三人在殿内。他目光灼灼地端详着眼前身穿华服的燕星回，仿佛在看一件绝世罕见之艺术品。
燕星回本就是一个容貌俊朗之人，玄绛配色的冕服更衬得他的皮肤宛如上好的陶瓷般细腻光滑。他那略微深陷的眼窝，高耸的鼻梁，下方一条略显淡薄的唇线分明。刘志不得不承认，单从长相来看，燕星回与西域人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
燕星回被刘志那如炬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看得他心里发毛。正想发飙，刘志的声音轻轻响起，“作为朕的盟友，朕原本有意让你穿上与天子同等的衮冕，享受同等的礼制。”刘志的话语间流露出无奈与遗憾，“然而，黄琼等几位老臣，他们极力反对，甚至不惜以性命相逼。朕也只好暂且搁置此议。”
曹腾在一旁听得如坠五里雾中，心中震撼无比。他知道刘志对燕星回的信任非同一般，但据他的观察，刘志从未流露出要让燕星回与天子平起平坐的意图。
他不禁好奇，前些日子在长秋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刘志的态度有了如此巨大的转变。
但燕星回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礼制，他非常赞同黄琼等人的做法，“幸好你没有成功！你这一身，看起来比我这个麻烦多了！”
“…噗哧——”刘志愣了会儿，喷笑出声。
燕星回不明所以，自己说了什么很好笑的话吗？
片刻后，刘志终于止住了笑声。他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流转的情绪，“说实话，有时候朕真的挺羡慕你的，可以如此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不受任何束缚。”
曹腾也仿佛被刘志的情绪感染，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人们总说生在皇家是莫大的福气，但谁又能明白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其实是一座巨大的鸟笼，囚禁了多少渴望自由翱翔的鸟儿。
然而，刘志并没有让这种情绪持续太久。他话题一转，语气变得轻快起来，“对了，朕想起来——”他解下腰间的一枚蟠龙玉佩，在燕星回眼前晃了晃，“朕想给你这个。”说着，他便要亲自为燕星回系上。
“陛下，让老身…”曹腾刚开口，刘志便挥手打断了。
刘志比燕星回高出一个头，他不得不蹲下身子，将玉佩小心翼翼地系在燕星回的腰间。一边系着，一边轻声说道，“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大典就要开始了。朕想和你商量个事儿，到时候你能不能给朕换一个称呼？”
“啊？”燕星回有些茫然。
刘志系好玉佩后直起身来，话语间透露着一丝无奈，“就是能不能像曹腾他们一样，称呼朕为‘陛下’？”
他瞥了燕星回一眼，似乎怕对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补充道，“你看，这么多百姓都在看着呢，私下里你想怎么称呼朕都无所谓，但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至少给朕留点面子吧。”
燕星回微微撇了撇嘴，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刘志眼中光芒一闪，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趁热打铁地继续游说。
“还有，当朕为你受封时，能否以躬身揖礼表达你的敬意？就像这样——””
刘志急切地给曹腾递眼神，示意他做个示范。
曹腾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但看到刘志那执着的眼神后，还是乖乖地做了一个极其郑重的揖礼。
燕星回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志，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模样，额头上的青筋猛跳。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阴郁，仿佛有什么大计在心中酝酿。
“可以，不过等下我也有份惊喜准备送给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