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希尔文”
做噩梦的感觉，就像是溺水后，生命一点一点被剥夺时，所感受到的恐惧。
这是非常鲜明的情绪，不过用不了几天，大多数人都会忘记。
希尔文大叫一声，身子像是僵尸一样竖了起来，他浑身都是汗水，死死的拽着床单，想起了自己是撑不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应该是那位可爱的小妹妹给他盖的被子。
希尔文居住在一栋合租别墅内，两年前，他住在更为豪华的地方，只是现在，他已经连私人女仆也供不起了。
“哦，调查员先生，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楼下住着的一家人，叫什么他想不起来，总之有一对很吵闹的女儿，大家算是邻居。
一个很年轻的姑娘穿着围裙正在煎肉肠，她看了希尔文一眼，水蓝色的眼睛不着痕迹的移开，温柔的把早餐铲进盘子里。
希尔文疲倦的摆了摆手，他说不出话，头疼的要命，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眼了，不是不想睡，而是他不敢睡。
时间已经很晚了，一般调查员的工作比想象中的要忙碌，潜入聚会、抓捕盗贼、与犯罪团伙们斗智斗勇，当然更多的时候是抓奸，没有委托他们也会去做，偷情本身算不了什么，但不雅照片出现就会成为把柄。
希尔文还记得自己当年提前缩进衣柜里，在夹缝中看着那老猴子翻云覆雨的画面。
只不过从半年前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过任何的工作了。
“等等，希尔文先生！”小女仆跑了过来，递给他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咬着嘴唇，水润的眼中隐藏着情绪。
“要好好······吃饭才行啊！”
希尔文心情有些复杂的接过来，低不可闻的说了一声：“谢谢。”有些狼狈的离开了房门，回头看去的时候，眼前是女仆明媚灿烂的笑容。
砰！
希尔文呆呆的坐在位置上，手里捧着一杯热乎乎的咖啡，咖啡是他刚才去泡的，这就是他一天的工作，没有人会和他说话，这些希尔文都已经习惯了。
他的眼皮逐渐下沉，咖啡传来热气温暖怡人。
希尔文睡着了，闭上眼睛的瞬间，他看见了落日、阴影，触手的刀刃，和滴血的头颅。
希尔文猛的清醒过来，他的身体前倾，手心不自觉的用力，滚烫的咖啡喷溅而出，疼痛让他稍微能够思考。
希尔文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他忘不了那个画面，想要逃避都做不到，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恐惧几乎快要把他压垮了。
谁都可以，帮帮我·······
“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我最近在做噩梦。”
“那你可以去这里看看，千眼神教，据说千眼之神的信徒永远不会被噩梦侵扰！”
什么玩意？希尔文简直要笑出来了，下班后他拖着疲倦的身体上了载客车，把传单丢给他，不管去哪里，不管是神、精神病还是心理医生，只要能治他的噩梦干什么都行！
“额······客人，是去上面的地址吗？”
“嗯——”希尔文拖了个长音，回应的时候他又差点睡着了。
“知道了。”
到了地方，给了车费，希尔文迷迷糊糊的按着路线走，铁轨，下水道，站台······不知怎么走到一处集市，这里的所有人都穿着黑色长袍，阴沉的打扮掩盖不了那种狂热的气氛。
“你好，是来入教的吗？”
“不，我不是······”
“神教内部包容万象，不管你是来自哪里的朋友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归宿，签订契约吧，我们会帮自己人解决麻烦。”
“什么？”
“给你笔，签这里！”希尔文接触到的冰凉坚硬的手指，稀里糊涂的随手画了几下。
那人却看起来很满意，吹了一下契约将其收好，拉着希尔文的手：“走吧，我带你去见天父！”
这里就像另一个世界一样，甚至有城墙隔绝内外，千眼神教建立的地下城，只有‘被选中者’才能找到这里。
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认为，他们很快就能像故事里的主角一样强大了，因为他们是独一无二的。
内城的守门人是两个空心的铠甲巨人，它们俯身用手把玩具一样的城门拉起，供人通行，有时候巨人们会抱怨自己肌肉酸痛，只是没人理会。
希尔文的眼睛越来越大，他逐渐清醒了过来，难以理解眼前所看见的一切，他绝对是在做梦！
捏着他的手腕力气忽然变大，希尔文想要挣脱，只感觉在蝼蚁撼树，引路人把他拖进了一座厂房，里面的屠夫正在切肉，一米多长的菜刀把骨头剁开。
希尔文忽然开始疯狂的挣扎！
因为那些倒挂起来的，分明是人肉！
“屠夫，这是你的伙食。”
“谢谢。”屠夫粗犷低沉的说道，蒲扇般的大手从桶中抓出一大把眼球，递给他当做报酬。
引路人嘿嘿笑着，接过眼球，不一会，传出咀嚼的声响。
他的手一松，希尔文就发疯的逃跑，他不要死，他不能死！
就在他抓住房门的一瞬间，忽然发现自己拉不开，对面有人在握着门把手······力气好大！
希尔文拼命的撞击着铁门，屠夫走过来，捏住他的脑袋，看着他就像所有待宰的牲口一样发出凄厉的咆哮。
“不可能！这是在做梦，这是在做梦！”
“调查员先生，你忘了吗？你只能做一种噩梦。”
那个将他带来这里的引路人讥笑道，希尔文痛苦的扳着屠夫的手指，艰难的问：“你是谁？”
引路人取下兜帽，露出了一张不可思议的脸，左上方挤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瞳，不过希尔文还是认得他，那个楼下的邻居，叫······
“我每天早上都邀请你吃早餐，你却连我们一家姓什么都不知道。”胖男人耸耸肩，他的两个孩子从隐蔽处跑出来，叽叽喳喳的绕着他讨要好吃的。
胖男人把眼球递给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享用，明明跟早餐的风景没有任何不同，希尔文却打了个寒颤，发自内心的无法接受！
“吱呀——”门惊悚的打开了，希尔文下意识的看去，看见女仆小姐站在外面，依旧是那副娇俏温婉的样子，只是笑的时候，牙齿间满是猩红破坏了那种美感。
“我竟然跟一群怪物住在一块······”
胖男人对他作死的说辞毫不在意：“我早上称呼你为调查员先生的时候你就该察觉到了，调查员的身份往往都必须保密，我在试探你的清醒程度，毕竟万一你在来这里的路上醒了过来，那就麻烦大了。”
希尔文惊悚：“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别这样······我可以协助你们！等等啊！”
屠夫冷酷无情的举起了菜刀，胖男人慢悠悠的说道：“我们需要的不是你，只是希尔文而已。”
房间被阴影吞噬，所有人都本能的单膝下跪，巨大的无眼之瞳投来冰冷的视线，无面人的脸部裂开，尖牙与粘液间呕吐出一只奄奄一息的眼魔。
屠夫立刻低着头，高捧起希尔文死不瞑目的头颅，脑壳已经被卸掉，特殊的眼魔落进脑浆中，一动不动的沉寂了一两秒后，忽然凶猛的伸出几十条触须，把脑袋包裹成一个黑球！
屠夫吓得满头冷汗，不愧是天父的子嗣，刚刚诞生，就已经学会了装死！
千眼之神放下眼魔就离开了，几个人凑在尸体旁，看着眼魔小心翼翼的用触须连接脑袋和脊椎，屠夫和胖男人搭了把手，把脑壳重新安了回去，除了没有头发，看着就跟希尔文睡着了差不多。
胖男人冷笑不已：“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希尔文，为什么得是非你不行？还是老实的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