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还要和我结盟吗?
见林司月命令蒲朝安顿好来喜,顾承熙从屏风后走出,林司月想起顾承熙刚才的举动,问他:“你信她的话?还是说,你已经调查清楚了?”
顾承熙收起情绪,眼睛微眯,反问她:“你不信?”
“不是不信,只是她的背景没有调查清楚,直接把她放在这儿,我怕会出事。”林司月如实答道,又说,“你这么放心,想来是调查的差不多了。”
顾承熙轻笑一声,说:“到底是瞒不过你。她背景干净,与她所说一致。况且,”他看着林司月,“她确实是真心想留在你身边。”
林司月不语,她心里明白,即使看不到来喜的眼神,她也能从来喜的言语中感受到那份感激之情。
“接下来要怎么做?”林司月开口询问,“我们何时能回去?”
“你很急?”顾承熙反问她。
林司月没有任何掩饰地点头,道:“那日我不仅听到顾承江要埋伏我们,我还听到一个更不可思议的。”反正顾承熙已经知道她听力极佳,能耳听八方,她大可以这个为契机告诉他顾承江要在中秋谋反的事情。
果然,顾承熙问道:“是什么?”
“他要在中秋谋反。”她坐在位置上说道。
良久,她才听到顾承熙说道:“中秋那日,父皇必定在宫中设宴,文武百官皆在场,他这么做,岂非落人口舌?”显然,顾承熙不太相信林司月听到的话。
林司月却轻笑,眼尾的一抹红色在她清冷的脸上徒增几分妩媚:“圣上一死,他就是坐拥天下的人,谁还敢说一句不?”她言语间毫无顾忌,神情也没有因为说出这大逆不道之言而感到惊恐,坐在椅子上泰然自若地饮着茶,仿佛此事与她毫无关系。
想到昨晚林司月的主动与坦然,再听到她方才说的话和她现在的镇静,顾承熙不禁道:“我竟不知,林府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子。”他看着停下手中动作的林司月,“如此大胆随性,实在不像京城传闻中端庄贤淑的林府小姐。”
闻言,林司月心里咯噔一下,她居然如此不小心,差点暴露了自己,真是莫名其妙。她脑子飞快地转了转,强装镇定道:“王爷都说是传闻,传闻真假难辨,唯有眼见为实。”
顾承熙盯着她,眸子犀利无比,他缓缓开口:“林尚书,教女有方。”林司月能感受到顾承熙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那视线似要将她看穿,叫她浑身不自在。
她有一点没有说错,顾承熙这个人,眼睛就是毒。
良久,顾承熙突然开口:“既然他要谋反,手上必然需要兵,现在距离中秋不远了,他也该招兵结束了。只要找到他的兵队,就能破坏他的计划。”说至此,他看向林司月,“怎么找到兵队,就看王妃了。”
林司月明白他是想要利用她那不同于常人的听力,于是她问:“你怎么就确定,我一定能听到这么关键的信息?”
“凡是大事,他皆会再三确认无误。”顾承熙道,“谋反这么大的事,他必然会与心腹夜夜探讨,布置兵线,你不会什么都听不到。”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话用在跟在顾承江身边这么多年的顾承熙身上,倒是一点儿也没错。
林司月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眼睛能不能恢复,但以顾承熙的功夫,带她潜入守卫森严的东宫,不是难事。她想起兰韵所说的来自北祁的“囚鬼录”,道:“北祁的毒,怎么会出现在南鼎?”
“我方才去处理的,便是此事。”顾承熙没有因为林司月跳跃式的思维而愣住,他将自己方才的事全盘托出:“我叫暗卫留一个活口,对他用了点手段。”说罢,他观察着林司月的表情,见她脸上并没有因此感到害怕的神情,反倒神色自若,心中疑惑与不解更深。
见他欲言又止,林司月纳闷询问:“他说了什么?”
顾承熙回神,说道:“他们并不知道毒药的存在。这毒被人放在石像里,我仔细查看了那石像,上面设有机关,每当村民到山上祭拜放置祭品到莲花台上,机关启动,石像顶部便会喷出轻烟,只要是在山顶上的人都会吸入它而中毒。”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你的毒,可解了?”
“我都一夜未睡,王爷觉得我的毒解了吗?”林司月一手撑在一旁的木桌上,身子朝着顾承熙的方位微微倾斜,脸上似笑非笑。
顾承熙因为林司月突然的动作呼吸一滞,女人距离自己仅有半尺,声音与昨晚相差无几,未被衣物遮住的脖子上还印有昨晚的痕迹,面色红润,嘴角微微扬起,双盲的眼睛没有因为暂时失去光彩而呆滞无味,反倒是眼尾的粉红预示着她的餍足。视线顺着她的话移动到她因说话动着的嘴唇,脑海里浮现出昨晚的经历,看着面前人粉嫩柔软的嘴唇,他眸间闪烁,只一瞬,他稳住声音,道:“那自是解了。”
听着顾承熙微微颤抖的声音,林司月有种阴谋得逞的愉悦,她移开身子,低头偷笑。见她这副模样,顾承熙没好气道:“倒是叫你寻得了乐趣。”
“那个石像,是什么样的?”林司月收起笑容,将这禁忌的话题止住,问道。
顾承熙便将石像的样子说与她听,又补充道:“那个石像看起来有些年岁了,我审问了村民,他说是村长在成婚时,一个外乡人送来的。与村长成婚的女子,也是那外乡人送的。”
“送?”林司月冷笑,“只怕又是从哪里拐来的女子。”她又道,“这外乡人很可疑。”
顾承熙点头:“嗯,他在村长成婚后第二日便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听他口音能断定他是北边人。”他喝了口放在桌上的茶,突然想到了什么,愣了一下,偷偷瞄了眼林司月,见她没有发觉,又悠悠将茶杯放下。
林司月想起拐杖敲着土地的沉闷的声音,还有村长沧桑的音色,道:“村长很老了吧,他成婚时距离现在也该有四十多年了,过去了这么久,那外乡人若还活着,也是个老人了。”
“怕只怕,不止一个‘外乡人’。”顾承熙道,“兰韵还说,这毒药性特殊,能接触到它的,只能是北祁皇室。”这小山村虽又小又闭塞,却深处南鼎腹地,北祁能将皇室接触的毒药置于此处,他的人只怕是已经入了南鼎朝堂。
林司月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朝堂上可能有北祁细作?”她细细想了想原书的情节,原书中详细提及北祁的,只有后面顾承皓御驾亲征北祁,北祁灭国,顾承皓凯旋,而南鼎朝堂并无异样。若这是真的,那便是顾承皓登基后已经将细作都处理了。她努力回想,只记得原书中说顾承皓登基后杀了一堆不支持他的人,并没有提及被杀掉人的姓名。
“朝堂关系错综复杂,想要找出来,只怕要费些时日了。”顾承熙道,见林司月陷入回想,不解道,“你有怀疑的人?”
林司月回神,摇摇头:“我哪能接触到这些朝堂官员。”
“我看林尚书和林大人与你关系甚好,难道他们不曾与你提及过一两个?”
顾承熙看似不经意一问,却叫林司月警铃大作,她摇摇头,只道:“阿爹从未说过这些,哥哥也只是偶尔传达一下哪位官员的女儿想与我一同赏花游乐,那些官家小姐我也不熟,又能知道些什么?”她这么说着,察觉到顾承熙还想说些什么,直接拦住他的话题,“何时用膳?我醒来后都没有吃过东西,头晕得很。”
顾承熙看出了她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心中疑虑更甚。他心知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是到用晚膳的时辰了,便叫林司月坐在原地等着,自己出房门叫人传膳。
是夜,林司月躺在床上,白天睡了太多的她此刻睡不着,听到顾承熙坐在书桌旁写着什么,她坐起身,问:“你在写什么?”
顾承熙也没有掩饰,说道:“将太子将要谋反的事传到京城。”
“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林司月不解。
“凭你我之力,即使找到了太子藏兵之处,也不能将其彻底打压。”顾承熙停下手中的笔,看向林司月,“要想使他放弃谋反,只能借他人之手。”
经他这么一说,林司月明白过来,东宫力量何其庞大,而能完全压制住他的,唯有当朝皇帝,于是她道:“让皇帝发觉他谋反的苗头,借皇帝的手将他制服。”
顾承熙赞许的目光看着她:“聪明。”又道,“所以这信,只要父皇一人发现就够了。”
林司月想起与佑昌帝那次不算很愉快的见面,想到他对太子的百般苛刻,若是叫他发现太子有谋反的意图,不就等于让他抓到了来之不易的把柄,废掉太子便更轻松了,而太子,只怕会被就地斩杀。她话锋一转,悠悠道:“你倒是没给他活路。”
“他又给过我多少活路?”顾承熙反问,“这几次,他都在置我于死地。”他语气平淡,眼神里透露着冷漠。
“上次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怎么查出端午刺杀是太子所为?”林司月问。
顾承熙放下毛笔,想起刺杀那日顾承江挥刀杀敌的场景,画面渐渐消失,继而是三个小男孩在御花园舞刀弄枪,一个年龄稍大的男孩的动作与顾承江挥刀的场面重合,耳边似乎响起了那个男孩说的话:“我以后要创立一个刀派,做江湖老大,才不要做什么太子!”
见他许久未说话,林司月叫了一声,听到顾承熙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自小就会耍刀,还自创了一门刀法,说以后要立个门派,叱咤江湖。”听出了顾承熙语气的不对,林司月没有说话,安静地听他说完。
“他有次心血来潮在我面前舞了一段,说以后就用这套刀法行走江湖。”顾承熙抬头看着窗外的明月,“后来他入主东宫,没有再碰刀,就再也没有在我们面前说过了。端午那日刺客的刀法我便觉得熟悉,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来,直到……”
“直到在琼县你看见了太子斩杀刺客。”林司月接过他的话,“太子的刀法与刺客的如出一辙。”
顾承熙没有答话,一开始他并不相信顾承江会这么做,他用了好长的时间,再从一系列的细枝末节中接受这个事实。顾承江的刀法只在他面前展示过,那时他还不到五岁,记不得多少事,只记得那个还没有半人高的孩子意气风发,对他侃侃而谈属于他的江湖。而顾承江被封太子后,待他就不如从前了。直到他受人陷害不得不装疯卖傻,顾承江便和他疏远了。
可他从未怀疑过他的大哥。
林司月猜到了顾承熙的心事,坐在床上默不作声。帝王之家的无情,她在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看林司月垂眸没有说话,顾承熙开口:“吓到了?”林司月回神,摇了摇头,又听得顾承熙说道,“帝王家便是如此,谁也不能说,谁也不可信。今日可以是朋友,明日也能是仇敌。父子,兄弟,甚至是夫妻,都有反目成仇的一日。”他穿过昏黄的烛光看向林司月,“所以,你确定还要与我结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