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跨江大桥
韩三思醒来第二天，李琛提出要回清城。
陆朱没有反对，这里的气候很难适应。
她没有提韩三思，李琛也没有瞒她。
“他也想一起回去，所以耽搁了两天。”
能回清城，李琛似乎没那么高兴，眉心蹙着，时不时总是走神。
这段时间两人的沟通都集中在日常琐事上，其他的事情一概没提，回到清城很多问题不得不面对。
比如她的身份，还比如老爷子这把操作，还有他们不得不面对的过去。
她的身体不能坐飞机，哪怕坐船也十分痛苦，舟车劳顿到了清城已经是四天之后了。
李琛精心照顾下陆朱的精神还可以，火车站回市区会路过跨江大桥。
陆朱看着窗外，侧身叫李琛，“我想下去走走。”
很多年这个地方都是陆朱回避的，哪怕路过她总会忍不住心痛，在这个地方她的家没有了。
李琛看着窗外迟疑了一下叫停了车。
清城已是暮春，天也有些阴沉，似乎在酝酿一场春雨。
湿润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
李琛跟她车走在最前面，见他们停下，跟在后面的车也停了。
江面十分平静，江水无波的朝着一个方向流着。
陆朱穿着一件棉布的白色连衣裙，有孕让她不惧寒冷，十分怕热。
柔柔的风带着湿气，陆朱觉得很舒服。
李琛慢慢的跟在她身后，重新回到清城让他很不安。
应该说自他知道张鹿就是陆朱时，他就一直很不安。
那种不安似乎越来越强烈了，陆朱跟着他回来了，但是他一直想隐藏的事情似乎要瞒不住了。
在他思考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就晃神了，他想起陆朱每次路过跨江大桥时那压抑痛苦的样子。
他原想吞下白家就带着她去天府城，那里也很好，还是她最喜欢的城市。他也在那里给她准备了惊喜，可世事最怕等待。
陆朱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李琛好像在出神，他神色怅然，麻木的迈着步子跟着她。
怀孕之后她下意识的放慢了所有的动作，包括走路，或许她对这个小生命也是有期待的。
等将李琛甩下一大截时，她攀上了围着跨江大桥的护栏。
当年爸爸跳下去时候，一点留恋没有，那么决绝。
她是不是也可以。
是韩三思惊恐的叫声让李琛回过神来。
陆朱正爬上护栏，江面的风吹着她的衣衫，像将要化蝶而去的仙人。
他脚步慌乱，喉头哽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出口。
她缓缓转头看他，也是她最先开口了。
“我爸爸就是从这跳下去的，我妈妈是爷爷一步步逼着跳下楼的，当时我也在场。”
她还记得妈妈跳下去时翻飞的衣角，还有所有人离开后从另一个角落走出来的韩家栋，这个噩梦萦绕在她心头很多年。
看着李琛眼底无穷无尽的惊恐，陆朱十分满意。
“我知道你是知道，你去白家是确认这件事的吧，你对白木子的纵容也是想隐瞒这件事吧。”
李琛不敢上前，生怕他一有动作她就从那跳下去，江面带来的冲击会把她撕碎的。
“爷爷是打算瞒着我们的，可是我当时就藏在角落里。”她仰着头两行清泪顺着眼尾流下来。
所以在船上醒来，她立刻就意识到老爷子要放弃她了。
因为她是为韩家栋做事的，哪怕她没有让李家遭受一点点损失。
一旦落下屠刀，就是不死不休的境地。
“李琛，原本我已经全部放下了，可是让我重新拿起仇恨人是你啊！”她哽咽着哭泣着嘶吼着。
李琛眼眸中的光一点点寂灭。
她以为他对她的好，甚至娶她都是为了平息她的仇恨。那几年他对她的忽视和疏离让她把放下的仇恨一点点拿起来。
她本来想用自己的死给一切划上句号，可韩家栋又让她回来了。
李琛麻木的看着她，慢慢走近她，也跨坐到护栏上，将陆朱抱进怀里。
“李琛，我已经死过一回了，这回换你吧。”
陆朱仰头对他灿然一笑，一双小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却一点力气都没用。
李琛紧紧拥着怀里的人，想跟她说释怀吧，可那对她也太残忍了。最后他想起他一直没有亲口说出的爱意。
“朱朱，我爱你。”
双臂慢慢松开怀里的人，身子向后一仰，耳边风声卷着陆朱哽咽，渐渐只剩下风声。
陆朱茫然的看着空了一边的护栏，也松开了手，却被人拽住了胳膊。
她对上那人焦灼的眼睛，苦苦哀求，“韩三思放了我吧。”
韩三思红着眼，用尽全身力气拉着她。
“陆朱！”他侧身对愣住的韩仲景大喊，“二哥，帮我救救她！”
韩仲景仿佛没有听见，快速爬上护栏，却被追上来的人拦住了。
“保住琛哥的孩子！”陈刚吼完这一句，不带一丝犹豫跳下去了。
陆朱被拉上来，她一脸空茫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江面。胃里一阵恶心，可是已经没有人抱她去吐了。
此时她才真切的知道李琛已经不在了。
韩三思把能找到的衣服都给她披上，很快江边被李家的人围起来。
老爷子和李从荣也赶了过来，李从荣掏出了枪抵着她的额头。
陆朱麻木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你要李琛绝后吗？我肚子里的是李琛唯一的孩子！”
李从荣的凶狠凝固在脸上，渐渐变成惊恐，缓缓看向她的小腹。
她又看向老爷子，也问，“爷爷您想过会有今天吗？把我接回家您后悔过吗？”
老爷子看着她，不悲不喜，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歪向一边，一个保镖扶住他。
“爷爷，这是李琛心心念念的孩子，您不喜欢吗？您不开心呢？”
老爷子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陆朱走到他身边，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原本是不恨的，可是我现在恨了！以后我会好好关照你们的，就跟你们当年关照我父母一样！”
已经晕倒的老爷子被救护车拉走。
陆朱站在江边看着江面上来回打捞的船只穿梭，岸边还有没下江的船只，有人拿着对讲机调整船只下江的高度，叫嚷声不绝于耳，喧闹的不得了。
当年的她只能抱着护栏对着江面无力的喊爸爸，没有人会管他的死活。
李家的人把妈妈的骨灰撒完，才走到她身边问她要不要一起回李家。
她跪在地上求他们救救爸爸，可是那个人说，这么高掉下去也肯定死了，尸体被江水一卷早就不知道去哪了，连棺材都省了。
回想往事，她心里还是有些畅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