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活捉草上飞,怎么是只羊?
五八 活捉草上飞,怎么是只羊?
翻译好容易解释清楚自己与王家的关系。柳四就逼着让二胜和景开耘说清楚那纸头的秘密,二胜和景开耘为了那张纸头自圆其说也罢,胡说八道也算,差点把唾沫说干,总之柳四算是扳回了小胜,回家不提。
李翻译从川田那里回来,将自己反锁在房间中,想理清最近发生的问题,饭桌上放着凉了的饭菜。“咔嚓——”荣花用钥匙打开了大门,门外发出清脆的盘子碗碟声,能听出荣花代替保姆给他送饭是多娴熟。李翻译打开房门:“你怎么来了?快点回去,川田——”
荣花埋怨:“你总算肯见我了啊!我们是夫妻,怎地不肯见我?”翻译没有吭声,只是像犯了错似的孩子一样睁大眼睛看她。“不管什么事,不能不吃饭吧?所以我替保姆来。”突然翻译一把抓住荣花,“你来我身边也好。我不饿。”将她拥进怀中。
“为了八子的事?你自禁闭……”“你说那家伙临死还要咬你大哥一口,还有二胜,敢于直接与我和柳四对决,谁给他们的狗胆?你不该来,应该回娘家,家里不知又会犯什么事,唉!”
“娘家消息过来了,想借刀杀人。不用猜非常想杀我大哥的肯定是南圪梁村贺家了。他们害死了我家两小口还武心不退,我真想把那二儿狼一刀子捅了,要不是中间夹着个大胜,唉,冰花长那么大,万千千的人,偏偏要挑中了大胜,看看,这麻烦不麻烦……
按理说贺家该抵命,披个嚎衫磕个头,就受委屈了?” “哦,关键是他们的老子娘受委屈了,如此看来,你大哥躲要被咬,不躲也要被咬,我的分析对不对?”“我……”荣花觉得好害怕。
李翻译没听她说完话,转身走出了这个令他沉思的屋子,“谁来过?”“二骡!”“坏了,一条线串蚂蚱,我们都被串上去了。二骡好糊涂。”翻译一拳重重的打在了墙上。
“叮铃铃——”电话响了,李翻译说:“怕死总有鬼,该来的来了,说不定川田开始又一轮盘问,你快回娘家,不要都搭上性命。”
荣花偏不走,说,“川田要是真找我们的麻烦,走不到城门口,就会被逮住。干脆不走了。假如没事,这一走,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嗯,希望没事。”接过电话李翻译心事重重地走了。荣花则心儿跳得快要蹦出嗓门,她好像等待一种结果。
没有人会料到二骡从茅房后窗探出脑袋来,吓到正在上茅房的一位女家属,那女的边提裤子便往外跑,只听见那位女士一阵刺耳的尖叫“有人!”一些士兵不远处端着枪赶来将茅房围了起来:“什么人的干活?”
“是我啊,有人从窗口往里看,吓死了,一脚踏空掉厕所里。”大家一看,是常来送碗团的老头子老柳,很是奇怪,用了很多次的茅厕,怎会掉进去?他从粪池中爬了出来,全身散发着恶臭,让围厕所的士兵无法忍受恶臭而后退。
二骡子借这工夫,离开后窗向城门冲去。一伙兵听说后窗有人,立即赶到那边,一根毛都没逮到。
“赶快洗去!”卫队长说他。老柳尴尬地向三川河走去,一屁股坐在河里,借着洗澡开始猛哭,他是八子的亲舅,自己的妹妹——八子的娘死了,妹子唯一的儿子也死了。老柳哭妹子的家穷,哭妹子家的断后,哭八子的恓惶。
两年前柳林宪兵队招人,他让儿子柳四当了侦缉队员,他就在沟门前找了一块空地卖碗团(荞麦做的面团)。在马场,满以为埋葬贺八子能拴住二骡,叫他给李森通个气,搞个调虎离山计,解除川田对翻译等人的疑心,谁知这家伙,傻里吧唧,直接跑到宪兵队院子里,不认识路,藏在厕所后墙,唉!他就觉得只有他跳到茅坑里去才能救二骡,赶走二骡等于救荣花,救了荣花,也等于救翻译,救了王家向虎弟兄、救了儿子柳四。
儿子柳四闻听也赶来,两人泡河里洗涮。一股黄汤子流到下游,不知遭多少人骂祖宗。老柳年近六十,身体非常干瘦。儿子心疼他说:“我在宪兵队,没你吃的?怎越来越瘦了。”
河里,老柳终于放开戒备,他十分担心,对柳四说:“天天操心挂念,那能吃胖?不说那没用的。今天我做梁上君子,爬在梁上才得知马场的一切,还有你和二胜唇枪舌对的实况。我觉得这事会牵扯到李翻译和荣花的,要是深究下去,他们肯定没好吃的果子,荣花又不舍离开翻译,还有你,一大伙人像一根线上的蚂蚱,恐怕都要被火燎了,我得想个计谋。”
柳四怀疑老爹:“敌人的监视封锁非常严密,你能用什么计谋使串上的这串蚂蚱都跑掉呢?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打仗?” “不用打仗。我想法子救人,还要消灭狗日的,咱先设好圈套让鬼子往里钻。
墙上留名:“草上飞”,我要咱自己人打一场仗,叫向虎出面和李翻译救皇军,这事就回转了。本来叫那个狗日的二骡帮一把,可二骡那家伙水淹泥胎神,连自己都不觉死活,你快回去,我去天主教。”
柳四担心说:“爹,这办法行不,不要把你绕进去啊。” “放心。”老柳说。
年近六十岁的老柳,浑身没有多少肉,干瘦得柴棍。他那晒得干黑的脸,此时和一把花白胡子互相衬映,显得黑的更黑,白的更白,一对深陷的眼睛却特别明亮。
李翻译和荣花在敌人的眼皮下,里外交通,偷送枪支,护送干部,一进一出,他心里明镜似的。老柳从小把一屁崩开的柳林踩个遍,沟沟渠渠,山山洼洼,他熟悉柳林地像熟悉他家后院一样。老柳的真实身份是我党一名轻功非常了得的交通员,1934年就入党。当过护国军,后来成了刘志丹名下的侦察兵,刘志丹牺牲后,他回到家乡,为陕北红军搜集情报,他藐视敌人,无所畏惧。对乡土,对同胞,对抗日队伍,如此的深情。对日寇则满怀仇恨。一身臭衣服洗干净了,天主教堂一番来回,老柳穿的湿衣服也已半干,但是宪兵队门口出入的人,看见他还是堵着鼻子躲。
没过几天,身有轻功,能飞檐走壁,跳墙轻如燕子飞,落地在喂牲口干草上都没沙沙的响声,绰号“草上飞”的人当真来了。草上飞在城门留有字迹:龙头不见摆尾。这几个字明确告诉鬼子他的逃向,但逃向是哪里呢? 语音停顿在“龙头不见,”那就不是龙头,要停顿在“不见摆尾,”又说明不在摆尾,究竟龙头呢还是摆尾呢?柳林地界哪是龙头,哪是摆尾,还得考证。
二胜极想立头功,他告诉川田他的朋友看书看得多,知道柳林一些典故,川田召见果然不负所望说,说柳林带龙的地界就在青龙城范围。要说龙头呢,阴阳脸下了罗金盘左看右看,得到的准确信息是“在西南一片玉米地。”
接到宪兵队的报告,卢彦的警皮队……老油条的侦缉队、城防保安,就进入了临战状态,大家全副武装,全线出击,从四面八方向指定地点迅速集结。可惜了明媚的阳光,以及大自然的真纯美好,让丑恶的灵魂在此糟蹋。根据“阴阳脸先生”的点拨,西南果然有巨大的三角形玉米地。 半小时后,300多人抵达指定地点,将一大片玉米地团团围住。
此次行动的目标,谁都晓得,谁都不晓得。大家闻听“草上飞”的功夫了得,听得已是满耳起茧。就是没真正见过,是马脸还是牛头,高低胖瘦一概不知,这回真要见面了,大家又怕又盼,忐忑不安。
夜幕之下,青纱帐里,一干人展开一场艰难围捕。这场围捕,玉米地如同遭受了惊心动魄风暴般的猛烈袭击。鬼子警备队,外带城管保安,三米站一个人,全部一字排开,包围圈面向北侧,密切注视着玉米地的情况,一有突发情况,及时抓捕。
夜幕中,未收割的玉米形成了一堵无法穿透的厚墙,玉米长的高,又特别茂密,在加固了外围封锁之后,鬼子卢彦和老油条的人,分一半人进入玉米地进行逼近搜索。但是卢彦担心,黑天夜半,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再说咱们在明处,他在暗处,咱的一举一动,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为了给搜索人员提供向导,卢彦建议集中手电筒放在玉米地旁窝棚高处,根据玉米竿的晃动,捕捉“草上飞”的动向,随时向四方围捕人员报告情况。
在制高点手电光的指引下,搜索队伍好像有了明确的推进目标。在青纱帐中到处逃窜的“草上飞”似乎再也藏不住了,刚刚到达一个新的藏身点,随即就被人员锁定了。
卢彦迅速调动警力,缩小了包围圈,一步一步将“草上飞”困在一块面积为十多亩的三角地块中,完整严密的包围形成了瓮中捉鳖的态势。 当搜索人员分开茂密的玉米丛,一次次赶到了“草上飞”的身边时,总是被他及时发现,再度逃窜,一次次地摆脱了抓捕。
“草上飞”身手好敏捷,能够在夜色和玉米的掩护下,东逃西窜、神出鬼没,与围捕的人玩起了捉迷藏。偶然一个黑影闪电般扑过来,出手贼快。一开始拿刀扎人,没感觉,就像筷子点,点到哪儿哪儿麻,麻着麻着就倒下。一切就发生在十几秒钟的时间里。有的队员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影子,“草上飞”就已闪过。
时值半夜大家终于把“草上飞”逼到城墙,土城墙对他来说,不在话下,甩两三个黄钱在墙上,噌噌噌,像月光下的树影子摇摆几下不见了。墙上,仍然留有歪斜的三个大字“草上飞”。两米多高的城墙,凭借一两个黄钱,就能助力上去,使多少人傻眼。 但是草上飞出手快如闪电,轻松逃脱罗网是事实。
此时,已经接近黎明,“草上飞”仍然窜来窜去,但他的活动空间已经越来越小,终于围紧了,嗨!怎么是两只用嚼子封了嘴巴的羊呢?羊尾巴拴着一块牛皮纸:“到龙花垣捉草上飞去!”一干人灰塌塌地回队修整不提。